看来孟子宵已经猜到了。

梦醉生浅勾起唇角，摸着玉色龙形扳指：“荣亲王只是择良木而栖，只是在下那不成材的奴才，似乎叨扰了王爷宁静，还误伤了王爷。特此来赔罪而已。”

竟叫堂堂荣亲王说是不成材的奴才，看来他的身份在荣亲王眼里的身份，怕是比南圣朝皇上的身份还要高贵。并且从梦醉生的举手投足之间都能感觉此人不凡，但他既然要依靠荣亲王做事，显然是需要人手。

孟子宵仰起笑意：“那到没什么，正好本王身边也有不妥的事情，若能得到缓解一二，那改日本王定会奉上好茶供先生品茗。”孟子宵眼眉上挑，抬起手背撑着下颌。

梦醉生肃穆垂目思忖片刻，意有所指望了眼杵在旁边的许酿。许酿眼神闪躲，望向旁边的檀木椅。

孟子宵不知他们两有什么间隙，也不便多嘴多舌，免得让梦醉生恼了拂袖而去，便道：“许酿你与二娘先下去准备些晚膳，可莫饿到先生。”

许酿看向孟子宵面容慵懒淡然，泛着薄薄凉意。看来对于他的事情，孟子宵不知八分也知六分，其余四分恐怕是他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的。他的利用价值已经到此为止。

孟子宵见许酿还算聪明，勾唇邪笑，等人影离开门扉，便望向梦醉生：“先生有事可直说，老是这样绕来绕去，本王会觉得犯困想睡。”

“王爷倒是豪爽之人。”梦醉生凝神从头到尾端详孟子宵，此人眉头疏散，眼梢堆积慵懒，深邃眸子藏着精光。却如苍穹残月，只能远观。该是散漫惯了，什么事都无法让他上心，入他眼。

梦醉生沉了些心思，霜降般刀雕的面容肃穆了些：“南圣混乱，北苍帝位悬空。若王爷能助在下夺得皇位，在下必定不会亏待王爷。”

“本王无意陷入先生的漩涡之中，不过以裕亲王那样的庸碌无为之辈竟能攻下皇后娘娘，想来也是先生在背后出谋划策吧？”孟子宵瞧梦醉生漠然喝茶，勾唇邪笑道：“本王虽然不能为先生送上锦绣河山，但是招兵买马，还是可以的。只是先生成功之日，能否答应本王三件事。”

梦醉生眉梢上挑：“那就要看王爷是否值得了。”

孟子宵从容微笑，掏出袖中书册如离弦之箭射向梦醉生，梦醉生徒手接住，后劲十足震动了肌肤下的血肉。

“这里面的行军布阵，先生会用得着。”孟子宵慵懒托腮。

梦醉生眼神阴鹫，小心摊开书册，里面行军布阵精湛灵活，煞是吸引，频频翻阅至最后，发现有撕扯的痕迹。看向孟子宵，冷眼凝视。

收到凌厉视线，孟子宵唇角笑容上仰不少道：“这半册用于救下荣亲王性命，另外半册，等本王看见荣亲王之后自会双手奉上。”

听此，梦醉生便知孟子宵本无意用这个来换取那三件事，才相信许酿口中的孟子宵，的确是相当聪慧，满符合他心意。不然孟子宵只会用已在的做交换，也太过无用。

但梦醉生浓眉紧缩，唇角噙着寒意：“这是威胁？”

孟子宵垂目思索，墨色眼里满是心机，他又从袖口中掏出半边名册抛过去道：“不，只是本王目光过于浅短。成大事者，怎能拘于此番小节，还望先生莫气恼本王才好，不然又要犯本王这样的过错了。”

这样说来，倒显得梦醉生过于小家子气，梦醉生不怒反而更赞赏孟子宵的随机应变，舌灿莲花。梦醉生见事情已经办妥，多留无益起身道：“王爷已无需再在此等待，还是去找皇后娘娘吧。”

孟子宵浅笑起身走近梦醉生为他引路。

梦醉生淡漠勾唇：“在下也收到消息，皇后娘娘转移阵地去往了惠阳城内。这般看来，王爷若不即刻上路，怕是不行了。”

孟子宵笑着垂首，开门伸出手：“先生好走了，莫因夜里漆黑看不清路撞到哪里可就麻烦了。”

梦醉生也不生气，他对于才能之士可以给无限的容忍。略颌首，他越过门槛往外走去。

孟子宵靠着门沿，仰头瞧深蓝近黑的苍穹上寥若晨星，凉风死起，看来今年秋天会来到特别早，接踵而至的，便是寒冷的冬天。务必要在这之前把事情都办好。

孟子宵转身阖上门来到李锦瑟床榻前，抚摸着她光洁如羊脂的额，下面是好似蝶翼般卷翘的睫毛，或许是做了噩梦，颤抖个不停。来回抚摸着李锦瑟的发，他眸子里溢满了溺死人的温柔。宛如看见眼前有个穿红夹袄的可人儿拉着他的衣袖。

“子宵哥哥，书上形容雪乃是朔风吹雪飞万里，三更蔌蔌呜窗纸。初疑天女下散花，复恐麻姑行掷米。”李锦瑟小脸上布满了兴奋红扑扑的，像个苹果惹人垂怜，乌黑地大眼睛闪动着纯真望着孟子宵：“感觉好好看，子宵哥哥下次带锦儿去看好吗？母后每次都怕锦儿着凉让锦儿待在屋内。”

“好。”孟子宵来回抚摸着李锦瑟柔软如丝绸的发，“子宵哥哥，必定会带你游遍南圣朝，让你看到各地方的雪。”

幼年承诺搁浅至今，终有实现的一日了。

孟子宵拉过被褥盖在李锦瑟身上，起身离开了那件屋子。

第二日清晨阳光染了些露水的气息，鲜草味道挤进了窗缝，流动在空气里。李锦瑟顿时觉得清爽万分，睁开眼便看见孙二娘才清理包裹。

孙二娘转身去衣橱拿衣服时，看见李锦瑟已经起身，忙放下手中衣裳来到李锦瑟身边，拧干了毛巾递给李锦瑟：“姑娘，醒了？”

李锦瑟点头接过擦拭脸询问：“一大早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把毛巾递了回去。

孙二娘接过放入盥盆，“听王爷说是要去找皇后娘娘。”走到衣架前拿下衣服给李锦瑟换上。

李锦瑟摊开手任由孙二娘动作，颦紧秀眉：“那对于皇上病重的消息，孟子宵有说什么吗？”昨日被许酿的事情弄乱了，本该问的竟然忘却。

“说了，王爷只说找到皇后娘娘一切就明白了。”孙二娘弯下身子给李锦瑟系好腰带。

李锦瑟垂眸望向孙二娘看似无知的清丽容貌，心里复杂无比。果然能在孟子宵身边的人再心地善良也会有个底线，并且孙二娘算是心思严谨了。

“好了，姑娘看看，还算满意吗？”孙二娘捧着重列式神兽镜近到面前。

柔顺乌黑的发丝随意以蝶形镂刻玉簪固顶，遗落少许纠缠着如雪脸颊，剪水双瞳仿若冻结成冰，没有丝毫情绪，樱花色的唇孤傲抿紧。

身着水蓝色交襟襦裙，以深蓝色腰带箍紧腰身，孙二娘手法很巧，腰带垂下带了些清新闲逸，仿若卧倒荷叶上夹带粉色的荷花。

李锦瑟抬手，以多年不曾拉扯马缰的手指划过自己轮廓：“以前本宫容貌，都是掩在厚重的头盔之下，后来也是过着暗无天日颠沛流离的生活。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看清楚，原来自己是长得这般摸样。真是惹人笑话了。”

孙二娘柔和微笑，眼神闪烁了片刻，拉起李锦瑟手：“姑娘跟二娘来。”说完带着李锦瑟跑出屋子，踩碎了长廊上一地的阳光，来到了个念锦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