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许酿房门前,梦醉生停下了脚步,“他今天晚上就会醒,过后你就跟他一起走。”
“那姑娘呢?”孙二娘想看李锦瑟眼。
梦醉生偏过身体,“死了。”
“先生,你乱说什么,你……”
“先前你碰到她的时候,难道没有感觉她身体的冰冷吗?”梦醉生回首,唇角噙着淡漠,“你一心想要许酿活下去,现在许酿活了,你如愿了。”
“不,这不是真的,我从来没有想伤害姑娘啊!”孙二娘拉着梦醉生衣袖,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梦醉生没有回头,甩开孙二娘便大步离去。
孙二娘愣愣地看着梦醉生的背影,许酿在她身后微弱的呼吸牵制了她的步伐,她无法动弹只能两手撑地,朝李锦瑟的方向磕头。
她终究还是自私的人,虽然知道李锦瑟有可能会死,但是她心里还是因听到许酿会活过来的消息,窃喜不已。
她磕的石板地上出现了掌心般大的血渍,才起身朝许酿那里走去。
许酿似乎终于拜托了噩梦的挣扎,眉心不在蹙的那么紧了。孙二娘跪在床榻旁边,探出食指勾勒许酿清秀的轮廓,“二娘从来都不想害死任何人,可是许酿,为什么最后我还是害死了姑娘?”
许酿无法她,想来许酿即使能回答,也是说李锦瑟本来就该死这样一句话。
孙二娘垂着眼睫,笑了,“等你醒来,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只要你能离开这里,好好的活下去。即使将来二娘这条命,还给姑娘也在所不惜。”
风突然刮过,吹熄了屋檐下方的灯笼。雨还在下,如同窗帘淅淅沥沥笼罩眼前。梦醉生收紧了手臂,感觉李锦瑟的体温渐渐降下,他眉头拧的更紧了,加快了步子绕到了别院的书房里,走进去转动帷幔下面的青釉花瓶,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抱着李锦瑟转身走到外面的拐角处,放下李锦瑟靠着房柱子,他随意撕开个死尸的衣服,罩在李锦瑟身上,再抱起她走到书房,转动了青釉花瓶,中间的地板倏然往两边打开,出现了个楼梯。
梦醉生二话未说便带人走了下去,按了旁边凸的部分,出口阖上了。摩挲着墙壁上的火把,他掏出袖口内的火折子吹燃,点燃了旁边的火把。
照亮了脚下的路,长长的阶梯延伸至黑暗的地方,梦醉生拿过墙壁上的火把托着李锦瑟的腰,慢慢往下面走。
皂鞋敲击着地面发出朝沉闷地碰撞声,回荡这个狭隘的空间,如蚂蚁般爬上了耳朵里面,瘙痒不已。
蓦然在黑暗处出现了点亮光,攀爬着长满青苔的墙壁,往外面扩散。那上面倒映了个人影。
梦醉生拧紧了眉头,吹熄了火把躲在暗处,看着那光亮慢慢靠近。
那是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敏锐的感觉到黑暗中有双阴鸷般的眼神,狠狠的盯着他,并且夹带浓重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男人朝着那方向单膝跪下,“先生!”
梦醉生缓慢从黑暗中出来,男人只看见血红色衣袂处,那朵镶了金边的龙河蟒。低沉地好似来自灵魂深处碰撞的声音。
“韩诺。”梦醉生声音冰冷喊了句。
韩诺微微仰起下颚,平视梦醉生腰间佩戴的翡翠玉麒麟。
梦醉生俯视韩诺,冰冷的视线如箭般射进韩诺身上的衣料,直到他的心穿过去,疼痛感瞬间麻痹了四肢。韩诺颤栗着垂下了头。
梦醉生一句话都未说,抬起视线绕过韩诺往他身后的地方走去。
黑暗的四周渐渐被光芒一点点蚕食,等到眼睛适应了。梦醉生看清楚了这里。
众多将士在韩诺的带领下,安全的退离到了这里,还有女眷。看来上面的自相残杀应该开始了。
梦醉生出现往里走去,众人都收了声音,不自觉的垂下头,心里的惧怕使他们无法直视梦醉生,含着冷漠的深邃眼瞳。
梦醉生环视一周,走到老大夫的面前,冷厉瞪了老大夫一眼,如钩子带出老大夫心脏。
老大夫难以呼吸,腿软的跪下,“先生饶命,先生饶命啊!”
这一跪引发了多人跪下,朝梦醉生磕头。他们先前在最开始退离这里的时候,发现南圣朝的李锦瑟竟然不在这里,顿时觉得事情麻烦了。还不用说梦醉生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二话不说的走了出去。
现在见梦醉生怀里的李锦瑟,早就没了气息,呈现颓败之状,就知道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都害怕的牙齿颤栗。
梦醉生面容紧绷,走到石床旁边,随手拿起个老虎皮软垫垫在石床上,睨视老大夫,“起来,给她看看。”
老大夫勾着身体垂着头来到李锦瑟床榻前,才碰到李锦瑟的手腕,他就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奴才无能啊,公主脉搏气息全无,已经殁了……”
梦醉生冷睨了老大夫一眼,扶起了李锦瑟将人抱在自己的怀里,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只手搂住李锦瑟的手指越收越紧,似乎要扣紧李锦瑟的肉里。
静默瞬间从内室里爆发出来。
安静的似乎能听见上面人走动的声音,兵器交锋的声音,翻查东西,碰到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砰’
韩诺重重捶了下门板,他还是不敢看梦醉生,但是一股怨气也在此时爆发出来,“先生,如果不是你的刻意纵容,韩雪薇为什么会把许酿放出来。这种结果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自从梦醉生说要离开北苍来到南圣,他们就觉得奇怪。按道理说,北苍帝即将驾崩,太子梦云晨已经成了最大的威胁。而梦醉生,他外戚虽然不多,但是他手握重兵,成为了太子梦云的严重威胁。
因此这次和南圣的战争,则是梦云晨故意挑衅,目地就是牵制梦醉生,拖到先皇驾崩写下遗照,到时候大局已定,梦醉生打了胜仗,很明显会功高震主。
到时候恐怕会性命堪忧,可是梦醉生却还放下军事事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李锦瑟夺回江山,平定南圣!
韩诺无法认同梦醉生的做法,更加无法认同梦醉生的自私。
他和南圣皇后做交易,引导这一切的发展,如今李锦瑟已经被他害死了,他却自怨自艾!
“先生你该知道,任何事情都要有付出,才有回报。而这条路也是先生决定要走的,先生现在是后悔了吗!”“哥!”那穿着黑衣的韩雪薇走上前,拉住韩诺手臂,“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吗!”韩雪薇看向梦醉生。
梦醉生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好似冻僵的冷峻面容,没有丝毫表情,深邃的眼里却似乎在下漫天风雪。
多年前,她英姿飒爽穿着白色铠甲,骑着白马傲然走进。
犹如一道光撕裂了梦醉生眼前灰暗的时间。
如今,她身穿血衣躺在梦醉生怀里奄奄一息,再也没了当初那般风姿。却似昏暗的油灯罩在他心上,不明不暗,不清不楚。他就坐在那,只是坐在那都能感觉到,那份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孤寂。楼上的声音渐渐稍停了,貌似只剩下雨滴声。
梦醉生于沉寂中说道:“韩诺,你马上上去去花园里面找一株植物,全部加上花蕊都是血红色。不要问为什么,马上去……”韩诺愣了下转身便往上面跑。
韩雪薇看着梦醉生,眼里流露处深深的痛苦。“你那么喜欢那个姐姐吗?”记得那时,她这样问梦醉生。
梦醉生并不懂韩雪薇是什么意思,只能望着她,冷着脸。
韩雪薇思索了会,才继续问道:“就是那种,很想很想跟她在一起很久很久。”
“恩,我很想和她在一起很久很久。”梦醉生重重点了下头,前额没有梳理好的头发,随着摆动遮着他深邃的眼睛,眸中划过一缕亮光,“她很厉害,比我见到的人,都要厉害。”
可是现在呢?韩雪薇看着李锦瑟孱弱的身体。
从进入南圣朝开始,她听到的李锦瑟。
被人囚禁挑断了手筋脚筋,全身的武功被废,而且永远不能再骑马。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血染将军,如今梦醉生心里还喜欢她吗?
他的憧憬,他的爱情,他的勇气,一直系在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李血染身上,她充满了魅力,能让人都倾倒在她脚下,即使当时她的容貌常常被泥土覆盖。
而现在的李锦瑟,她倾城绝美,可惜太过微弱。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不具有,即使她也同样聪明绝顶。
“王爷,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李血染了,你真的还爱着她吗?即使你把她带到北苍,她也只是李锦瑟。”韩雪薇话音未落,耳边倏然感觉到阵冷冽的风划过脸颊。
疼痛,不过刹那间,有血风经过的脸颊处,滴落了下来。那一滴滴明朗却缓慢的声音,好似上面的雨水。沿着屋檐滑落下来,砸到地面瞬间炸开了花。
孙二娘一直握着许酿的手,等待他醒过来。
天色渐渐变暗,雨也一刻不停歇的下着。
铺天盖地的杂乱了这个混乱的王府。
孙二娘却望着窗外的雨滴,渐渐迷茫了意识,倏然感觉手中传来细微的碰触,如同细针攥紧了脑袋,顿时清醒了。
孙二娘慌忙起身看着许酿皱了下眉头,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许酿,你怎么样了?”
许酿少许还有点迷糊,眼神很空旷的看着孙二娘,并未回答她。
孙二娘扶起了许酿,拿过旁边的茶杯给许酿喝了点水,“你能醒来就好,我们快点离开吧。”
“离开?”许酿骤然清醒推开孙二娘,茶杯从孙二娘手中滑落坠落地面,‘砰’一声脆响。
“李锦瑟呢,她怎么样了!”许酿蓦然拧紧了眉头,捂着胸口。
孙二娘被他推得往后砸到了后脑,看许酿不舒服,忙上前询问:“你别激动,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公主她……”硬生生把口中的毒发咽了回去,换成,“跟先生离开了。先生认为我们是累赘,所以要我们自己好了就走。”
许酿不信任地看着孙二娘的眼睛,似乎想从孙二娘眼中看见闪躲的光芒。
孙二娘渐渐心虚,抓着许酿的手指力道越来愈微弱。
还好许酿在她松手的瞬间移开了视线,“你先去花园里,看看有没有全部连带着花蕊都是红色的花,裕亲王常常用这样的方法,毒死还活着的人。”
许酿从胸前摸索了下,撤出个手绢递给孙二娘,“沾水,千万不要闻到那朵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