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醉生漆黑宛如泼墨的眼瞳,死寂般看着孟子宵。
孟子宵玩味的吊着眼梢,扯出邪魅笑容松开了钳制,瞧着梦醉生如同磐石般紧紧依附门扉,吃力地额头都渗出了密集的汗水,眼底却无丝毫波澜。
“先生,就算你这么瞪着我,也不能改变我单身一人去的事实。”孟子宵扶着梦醉生往旁靠着木雕底座,撕下梦醉生脸上的人皮面具,“先生便好生待在这里吧,相信等会儿应该就会来人了。”
梦醉生不禁对此番无法控制的情景感觉有团火,无止境的上扬缭乱着他的理智。瞧着孟子宵轻车熟路地弄好,换上了梦醉生带来的衣服,准备打开门闩。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你认为她还会原谅你吗?”梦醉生裂开唇角,眸中散发冻结骨髓的冷意,“她只会恨不得杀了你,最后你所做的一切,只会是场可悲的笑料。”
“那又如何?”孟子宵无所谓地唇角慵懒勾起,“本王所作的,从来不是招她恨便是招她怨,如若能抱住她的性命,即使被她恨一辈子,那又有什么关系。”
孟子宵打开门便走了出去,顺势关上了门。梦醉生靠着底座,运着体内真气,阖眼等待着另一个人的来临。
除了孟子宵之外,知道真相的还有皇后。如果她能够置自己的亲生女儿与不顾,必定不会来。而假若她还存在着那少得可怜的母爱,那么她一定会来。
院内凋零地花瓣树缝中,残留地微风缓慢地聚拢掀起了石板地内的尘埃。滚滚之中,似乎沾染了前来人的裙摆。
皇后依然衣着鲜丽,穿着镶金凤袍,略施粉黛,眼角微眺显得高傲,绾了个堕马髻珠翠碧玉深藏其中,更突其雍容端庄。
而上身穿着绿色轻罗衫,下身则是百褶裙的绿油便稍嫌穷酸,索性她面容娟丽,一双水灵灵地眸子仿佛直看见人心底。同时,更像是假装。
两人不慌不忙地走进,身后没有带人。
梦醉生凝神听着脚步声慢慢地靠近,骤然睁开眼,右手抖出细针射向绿油,出手擒住刚跨入门槛的皇后细嫩的脖子。
下手之快,宛如闪电之间。
绿油还来不及躲闪,便被银针刺进了小腿中,逐渐麻痹丧失力气跪下,无力看着梦醉生眼神狠戾睨视他。
梦醉生缓缓收紧,“你就是南圣朝的皇后?”
窒息感接踵而至,皇后脸色发紫,却还是保持着高傲地姿态,“你又是何人?”
“南圣皇后,你还记得当初被你夺走孩子的裕王妃吗?”
梦醉生指头似乎要掐进皇后喉咙里,疼痛和压抑深深的箍住了她,眼睛都要瞪出来般看着梦醉生。
“为什么你会知道!”皇后眼睛都要挣脱眼眶掉下来一样。
梦醉生并没马上回答皇后,而是掏出个瓷瓶丢给绿油,“如果你还想看见孟子宵活着,现在马上去李柔伊所在的地方。”
绿油虽然心底疑惑,但是这些皇家的事远没有孟子宵在她心中重要。于是也没有多做犹豫,打开瓶口,倒出个几颗药灌进了嘴里。酥麻感像是被人在拉扯般,从她小腿上渐渐散去。尝试性站起来后,二话未说便离开了院子。
梦醉生眼角睨视绿油越来越远直至不见的身影,才道:“皇后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只要皇后愿意把所有一切都说出来,我马上会放了皇后。”
皇后不屑地瞥了梦醉生一眼。
梦醉生眼中阴鹫充斥,拿过匕首便插进了皇后掌心之中。
“唔……”皇后想要抬起被钉在门板上的手,刀刃狠狠刮过里面肉,连着心扯得疼痛难忍。
“皇后可别弄错了,我现在可不是在请求皇后与我合作,而是命令皇后与我合作。”梦醉生视线冷漠,如同寒冰插进了皇后内心深处。
皇后心底延伸出无限恐惧,她如今把所有兵力都用来牵制裕亲王,手上更无半点人手。来找孟子宵只想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那样对于最后一仗则会有无法言说的益处。
但没想到,竟然会遇见这个人。不仅面容陌生,并且手段狠毒。可是她高傲地自尊不允许她就这么低头。
“这样说来,南帝最后死了,想来也是不要紧。”梦醉生从来不在意手段高明还是小人,他只在乎结果是否符合他的心意,仅此而已。
皇后转过头眼神愤恨看着他,这个人难道已经找到了皇上的下落。
“本宫怎么相信,南帝在你手里?”
梦醉生瞧见皇后眼神,便忍不住冷笑。从衣襟中拿出个龙凤交错玲珑玉,递给皇后。
皇后接过仔细看了下,在那个龙的尾巴处有一道裂痕,那是她因知道南帝将玉佩赐给妃子,嫉妒成狂去找了那妃子摔地造成。并且这玉成色皆属上等,达官贵胄还没能配上此玉。思想来去,唯有南帝一人。
梦醉生松开手垂下,依着门扉,他身上药性还未完全清楚,还贸然驱动了真气,如今药性在体内打转,渗进了血液充斥着意识模糊了起来。恍惚间好似瞧见,皇后垂下头,终究妥协。
不禁感叹,此等为所谓爱情付出的女人是最愚蠢,也是最容易利用的。她们够坚强够高傲,但是对心爱之人却不够狠毒。这样的人,注定是枚棋子无法翻身。
皇后垂下眼帘,开始回忆那已经蒙尘的过去。
是南帝三年。她怀有身孕,与如今的李柔伊出于同样的立场上,要么她的孩子变成死胎,要么便是她香消玉殒。
南帝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悲痛欲绝抱着皇后,说明自己以后还是可以有孩子。可是皇后在依偎南帝肩膀时,清楚的瞧见了南帝眼底中的痛心。
于是皇后便想,在临盆之际,在民间搜寻同年同月同日同时产下的婴儿。但那时,唯一符合条件的,只有裕王妃的孩子。
皇后无奈只能命人将孩子偷来,并且和自己的孩子作为交换。
所以那天生产之时,皇后安然无恙的生下了一名女婴,取名李锦瑟。而裕王妃竟然产下了一名死胎,从而疯癫度日。
裕亲王心疼爱妃,慌忙去农家寻找适龄儿童供裕王妃养育。裕王妃从而清醒一段时日后,却在带着孩子进宫的第二天改变了。
那时,裕王妃正牵着李柔伊逛御花园,却瞧见个精雕细琢的人儿慌忙揣着糕点跑过来。那被撕扯烂掉的衣袖,清晰无比的将手腕处的梅花印张扬了出来。
裕王妃顿时松开李柔伊小跑过去,搂住了李锦瑟,“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她忙把李锦瑟的衣袖卷起,同样也卷起自己的衣袖,“你看,孩子,母亲身上的胎记与你一模一样。”
“裕王妃!”南帝不怒而威的声音,于裕王妃身后响起。
裕王妃回头看见了站在拱门处的南帝,皇后和自己的丈夫。视线停留在自己的丈夫身上,她瞧见了裕亲王眼眸中浓浓地哀愁,倏尔明白放下了衣袖,勾起惨然的笑容,“臣妾忆女成狂,瞅见此孩童样貌如此乖巧可爱,喜不自禁,还望皇上和皇后赎罪。”
皇后温柔上前扶起裕王妃,拉过李锦瑟笑道:“锦儿,快叫姨娘。”又对裕王妃说,“这是本宫的孩儿,名锦瑟。她父王希望她能女儿家一点,谁晓得竟然野到王妃这来了。”
“不打紧。”裕王妃弯下身体,眼神似水的抬起手指,抚摸着李锦瑟的脸颊,“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真是好名字。”
李锦瑟还不明怎么,便被皇后带着离开了。
一路上皇后担心事情穿帮,狠下心来将李锦瑟驱逐到了冷宫居住。一住便住五年。
五年之中,裕亲王战绩彪炳,特央求南帝将王妃送往皇宫,免得自己出征之时,王妃寂寞无人能畅谈所言。
南帝应允将裕王妃接入宫中。而裕王妃不管走到了哪里,都不曾看见李锦瑟,来找皇后询问也是百般推脱。久而久之,裕王妃便不再询问,终日待在自己的孤辰居,从不踏出,最后薨世,享年三十四。
“这就是关于裕王妃所有的事实。”皇后傲慢地看着梦醉生,“皇上呢?在哪里?”
“去找裕亲王,一切事情都会到此结束。”梦醉生意识渐渐清晰,起身掸了掸灰尘,走向李锦瑟,“不用再说什么,马上去,时辰过了便来不及了。”
皇后根本不相信这个人所说的话,但是目前情况也的确已经到了最紧张的时期,她必须要找到孟子宵,询问他还有多少兵力。
裕亲王的人马已经在京城外蠢蠢欲动,想来只要裕亲王一声号召,人便会涌进京城,到时候莫说是他们,就连百姓也会遭遇无妄之灾。
于是皇后也不多做言语,转身离去。
梦醉生伸手抱起了李锦瑟,看她乖巧地靠着自己,“原来到了最后,你还是我的。”抱着人转过身,步伐稳健地往外面走。
此时这个长廊,好像很长很长,一望无边的只能一直往前走。周遭地喧嚣似乎变得很远,与他们已经再无关系。站在花园石子路上,朝北边看过去,那里已经燃起了大火,也不知道是谁和谁再进行争斗。浓烟飘散在空气中,呛鼻之际,怀中突然传来了动静。
“先生?”李锦瑟才喊一声,便扯痛了伤口,闷哼了声,身体也随之痉挛了下。
梦醉生默不作声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李锦瑟身子孱弱,动弹不得,只有眼睛看着那通天大火,逐渐弥漫了整片天空。
“孟子宵呢?”
她的询问没有引来丝毫回应。
“我说孟子宵呢?”李锦瑟拼命推开梦醉生,倏尔摔在了石子路上,好似骨头错位般听见咔嚓的声音。
梦醉生眼神淡漠看着李锦瑟,“知道了,又能怎样?”
李锦瑟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手臂颤抖如抖筛,“我只是想知道,孟子宵呢?”
梦醉生冷眼看李锦瑟还未站起又跪下,膝盖砸到石头上发出断裂般的撞击声,碎裂感使李锦瑟躺在石子路上,只能不停地喘息。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孟子宵已经死了。”梦醉生眼神转向那通天大火,“或者你能保持着微弱的想象,有人还能从这样的大火中跑出来?”
李锦瑟隔着高墙,根本看不见那边的样子,只能瞧见浓烟袅袅飘过来。她奋力爬向墙壁,挣扎着抓着墙壁想要站起来,指甲都被刮断了,血肉模糊的染红了红色的墙壁,看起来妖艳无比。
“那么想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