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李锦瑟看向许酿,一字一顿的说:“本宫不会选择和孟子宵一起去死。”
许酿眼中无悲无欢尽是淡然,嘲讽勾唇,“她终究还是无法做到。王爷说了,李锦瑟心胸太广大,容纳了天下万民,容纳了万里江山,却容纳不了一个孟子宵。”
李锦瑟握紧了双拳又松开,手中的锦帕被弄出了褶皱。她不和孟子宵一起去死,只希望能在她有生之年,看见南圣百姓安居乐业,不想因战争颠沛流离,不想因权势波云诡秘。
这样就不会再出现她这样的悲剧,不用时时刻刻害怕被刀刃割断喉咙,不用害怕某一天要手刃情人。
坐在位子上,她淡然地执起筷子,不等二皇子说话便夹菜送往口气,慢条斯理的咀嚼。
处于一边的梦醉生瞧见了,细微蹙眉执起眼前乳白玉色茶杯,视线冷漠如剑似乎能够戳进她内心深处,“那么公主是去还是不去?”
她看着眼前的五绺鸡丝,“这个时候南帝放出消息,不知是不是知道什么。而韩贵妃这个时候病倒,还真是巧合的紧。所以这场到底是鸿门宴,还是解愁酒。王爷,您可有想法?”
梦醉生唇瓣微动掀起茶水涟涟,“有区别?”
她淡漠勾唇,接过相思递过来的锦帕擦拭唇角,“何时前去,几人随行。”
“无人随行。”梦醉生瞧了眼天色,淡然抿了口茶,“申时前去,至于是什么表面的理由,公主想好倒是说。”
李锦瑟点头,看了下天色还早便颌首离席。
秋色晃悠悠,愁黄了天色。
日暮低垂,镀上了金黄一片,将王府整个都笼罩在忧郁之下。
眼瞅着时辰越来越近,孙二娘不禁焦急后悔为什么先前不阻拦李锦瑟前去。
“不行!”孙二娘一拍把手,耐不住起身要往外面跑去。
许酿长臂一伸挡住她,“二娘,你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韩贵妃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她看公主的眼神是恨不得把公主狼吞虎咽到肚子里去,你们放心我还不放心。再说了……”面露愧色,“你是没瞧见今早上遇到公主,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想一下就心痛。”
许酿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散发内心不满。
“我知道你也心痛王爷,但是公主并没有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所坚持的东西。”就像她依旧坚持恋慕着许酿,孙二娘无言苦笑,将所有心酸压抑内心囤积。
许酿看向她,目光深沉宛如黑色漩涡席卷她的灵魂和思想。
他似乎又变成了当初的翩翩少儿郎,神情淡然如梦如幻看不真切,眼眉形似忧虑常常蹙紧。只需要站在她面前,白衣衬托他俊秀出尘的气质,轻而易举便吸引了她。
没有对孟子宵的执着,没有对李锦瑟的仇恨,没有对她的厌恶。有的只是平淡,似水般无波澜地平淡,她也不会在意。
可烛光摇曳间徒撒了一地冷清,熟悉地情景碎成粉末飘落空气深陷,缠绕惆怅灌入她体内,手脚麻木似乎没听见许酿的话。
许酿蹙紧了眉头,“二娘,你听到了没,现在不要去找李锦瑟。还不到时候。”见她还未有反应,口气不禁败坏起来,推了她肩膀一下道:“二娘……”
她似乎才反应过来,眼眸含着雾气迷茫望着他。
许酿的不满加重,明白孙二娘又陷入了可笑的幻想中,声音低沉刚想警告一声。
孙二娘倏然低下头,“对于韩贵妃的身份,王爷知道吗?”
“王爷为什么会不知道?”许酿蹙紧眉头,“王爷从来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她唇角勾起笑容瞧了眼天色,“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在你面前说什么,在你眼里心里想法里全部都是孟子宵。你的执着你的愚忠蒙蔽了你的双眼!”
“孙二娘!”许酿眼睛里似乎燃烧着怒火,“不是我愚忠也不是我执着,而是你太愚蠢,愚蠢到天真!这个时候南帝把李锦瑟送到北苍,你以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孙二娘不禁退了一步,看向别处。她一直以为已经逃脱南帝的掌控了,为什么听见许酿这么说,他们反而越陷越深。
“北苍正在多事之秋,两虎相争之际,南圣送来一个绝世无双的公主,即使她已嫁为人妇,但却是当年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李血染。这个时候谁能不争夺李锦瑟?”
“所以王爷就开始策划了这一切?”望了眼天色,“申时已临,王爷是不是在撒网了呢?”眼角因嘲讽溢出了眼泪,“你每每都道是公主坏了王爷,那么王爷何尝不是毁了公主。”
许酿紧皱眉头,“如果不是李锦瑟怕死的话,我们就不必来北苍。王爷也不用策划这一切。”他淡然的走到窗沿处,闻着若有如无的清冷气息,“到底是什么,让李锦瑟愿意活下去。但是即使她想要活下去,时辰也已经不够了。”
他看向了远方,乌云密布似乎一会儿便会开始下场倾城大雨。
沉闷的气氛蔓延在天邙城的街上,行人匆忙逃窜害怕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
李锦瑟独自坐在轿子内,看着上面复杂且细密,旁边坐着从太子府来的丫鬟守着她,说是怕她身体不适也好有人照料。实际如何彼此心知肚明。
她往后靠了点,丫鬟忙拿过旁边的狐裘软垫放于她身后,让她舒服靠上去。顺势端过盘精致的水晶玉米糕递过来。李锦瑟看了丫鬟一眼,也不接糕点,往向了别处。
丫鬟似乎早已经得知了她的冷漠,也没强求将糕点放到了一边。
撩开窗帘,李锦瑟瞅着急速从眼前闪过的房屋,想起了梦醉生在她离房之前道过得几句话。
“去了太子府,能不搭腔便不答腔。韩贵妃的条件,你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最主要的是,不要理会太子。”梦醉生神情严肃,“千万不要去理会太子。”
李锦瑟还想问,但梦醉生已经不想答了。
匆忙上了轿子,颤巍巍地往前方行使。
轰隆一声,天山雷鸣。
眼前白光闪过,大雨从乌云之中倾泻而下,断断续续连绵如山河。
马儿忽而长啸,应是有人拉了缰绳。
果不到一会,帘子从外面被掀,一只似乎雕刻出来的雪白细长手指,缓缓往前露出了张如同画出来的眉眼,他面容不似孟子宵邪魅,也没有梦醉生的冷酷,更加没有韩诺的刚硬。但是却很柔,柔到极致似乎白雪落在脸上顷刻化了。
这样的一张脸,却是生在一个男人身上。
只有旁边丫鬟倏然起身跪下喊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头拼命往下低,似乎要埋进去肩膀颤抖,看起来极度害怕。
李锦瑟暗暗将一切收拢心中,朝太子刚想跪拜。
太子已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抱下马车,顺势纸伞撑在头顶,他肩膀被打湿了一大片,却还是固执的将伞撑向李锦瑟。
“久仰了,将军。”太子贴近她耳边吴侬细语般,“一直都是从他人口中得知将军消息,不免感觉遗憾。如今正好,将军来北苍做客,本殿自当要略尽地主之谊。”
李锦瑟瞥了眼悬在自己腰身周围,却没有靠近的臂膀,没有答话。
绣花鞋踩碎了落下来的水滴,溅起沾染上绸缎的缝隙中,流了进去。
雷雨还继续在天空中叫嚣,耳边太子声音从未间断,伴随着伶仃雨声,却更显得空灵,如同被敲打的竹林森然声音。
太子估计也瞧李锦瑟并不想说话,选择了点到为止。
本来热拢的姿势也放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看似紧紧靠着又留下了不可逾越的距离。
韩贵妃坐在檀木椅上远远看去,便瞧见了太子眼眸中那不满至极的视线,在看李锦瑟那漠不关心的态度,也知道了一二起身来到李锦瑟面前,亲昵的握住她的手,将她牵到饭桌前。
“来来来,公主申时慌忙来此,想来是没吃晚膳,为此太子特意叫厨房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菜式,就怕公主不合胃口。”
梦醉生只是看了她一眼,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相思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只是交易。
可是现在,她却贪心的不想那只是交易。
“相思,有很多事情,你要学会放弃和理智。二皇子不是你所能觊觎的人。”千千和相思也算是同一时期存在梦醉生身边。
但两人最大的不同则是,千千是手沾鲜血,从尸体中爬出来的杀手。而相思却只是普普通通的医女。曾经千千朝梦醉生提过,让相思自由,不然会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梦醉生只是沉默。
相思抬起头看她,眼中眷恋不减,“我知道。”
这一次换千千沉默,他们两个一路无言穿过萧瑟竹林来到了府邸。灯火通明昭示着梦醉生和孟子宵他们早早已经回来。
千千暗自蹙紧了眉头,看了相思一眼,她脸色并不是很好。叹了声气,她还是走了进去。
梦醉生正襟危坐在主位,神情冰冷看着千千,“公主人呢?”
“恐怕是被留下了吧?”孟子宵坐在最右边的第一个位置,笑容慵懒斜视着千千跪了下来,“哟,这是主动承认错误。”
“主上,是卑职之过。”千千直接磕头。
相思站在千千右边也跪了下来,额头挨着地面。
她们不说话,他们也不说话,双方都等待着。
最终孟子宵最先起身,掠过他们往门口走去。
“现在你还不能去!”
梦醉生一声令下,杵在门口的小厮马上拦住了孟子宵。
他看了小厮一眼,冷笑出声,“不然,二皇子还想要如何?”他从来不认为一个把自身利益摆在第一位的人,能作什么所谓舍己为人的美事。
梦醉生显然也没有想要这么做,只是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起身站在一边,自己径直走向孟子宵。
“韩贵妃即使势力再大,也不敢在父皇的眼皮底下犯事,所以公主应该是安全的。现在我们要商量的,应该是清河皇后的提议。”
孟子宵偏过头看着门槛。
先前他和梦醉生一起去找了清河皇后,她向他们提议只要事成之后,世上再无李锦瑟和孟子宵。并且会给他们一个地方,让他们不再被打扰。
这句话孟子宵听过无数次,可是清河皇后这次给的地点却是相当诱人。
雪莲山。
顾名思义便是长期被冰雪所覆盖地地方,可除开冬天其他三季都是春暖花开,非常的适合长期居住,并且很少人发现这个地方。清河皇后为什么会知道那个路口,他们不得而知,但是能够在那里安身立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李锦瑟生命已经只有短短的三十天,他们必须要速战速决。他看向梦醉生,“二皇子如若想要得到皇位,只要派人刺杀了太子,那皇位不就是二皇子的囊中之物?”
梦醉生看了他一眼,“太子的确庸碌无为,胸无大志形同傀儡。但是这么多年能够久为太子,子宵会不知道原因?”
“愿闻其详。”他知道一点,却不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