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醉生转身寻了个椅子坐下。
千千和相思已经早已离去,小厮也退了下去。
偌大的大堂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相当的空旷。
灯光笼罩在头顶,宛如一层阴沉地薄雾。
“太子是正宫暮年皇后生下的孩子,在早些年北帝和暮年鹣鲽情深,但好景不长,暮年患上了不治之症。但是为了能够生下皇子,她拒绝了服食药物,于是在生下太子的那天,便薨逝了。”
韩贵妃表情很平静,抬头歪头勾唇,“于是皇上对这个孩子百般疼爱,即使知道这个孩子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也依然保持着希望养育着他。直到看见梦醉生。”
韩贵妃突然停住了,眼神逐渐迷茫,似乎是在回忆当初的情景,抚摸着暖手套,“他很聪明也很懂得委曲求全。并且还知道审时度势,这对于太子而言是个非常严重的祸害,所以皇上起了杀念。”
李锦瑟蹙紧了眉头,这样的情景就好像南帝想要杀她一样。
只不过北帝是为了他另外一个愚笨的孩子,而南帝则是为了他的锦绣河山。
“然后,清河皇后保住了他,同时将我作了牺牲品。”韩贵妃抬起手指,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因为这张脸,像极了暮年皇后。所以我成了宠冠后宫的韩贵妃。”
她语气平静,眼中却是难掩的恨意。
“所以锦儿,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救我离开这个皇宫。”
李锦瑟不明所以看着韩贵妃,手里捏着的是散落在南帝周围的珠子,她摸过很多次,指腹早已经记得了珠子的触感,因此可以确定韩贵妃的确是密切的注意过南朝的动向,只不过是因为谁她还并不是很确定。
“也许,是我太强求了。”韩贵妃自嘲地笑了笑,看了下天色,“时辰也不早了,公主还是先回府休息吧。”不等李锦瑟说话,她便朝外面喊道:“白公公,快点送我们的贵客。”在贵客上,还意有所指的停顿了下。
李锦瑟也不好说什么,起身告辞随着白公公指派的人离开之后,白公公推门走了进来,谄媚询问:“娘娘,你说李锦瑟她会上当吗?”
“为什么不会?”韩太妃柔媚娇嫩的脸蛋上,衬着似水媚态显露无疑的双眸于黑夜中略显诡异,“她虽然久经沙场,但是子里像那个女人的影子还是明显可见,当初我是怎么利用那个女人的,如今就可以怎么利用她。”
“可是……”白公公有点犹豫要不要把李锦瑟说的话告诉她,但是转念一想,又怕韩贵妃怒斥他多嘴,还是没有开口谄媚点头。
夜幕渐渐拉开,笼罩了整个天空。
刚出了城门,千千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两人没有说话,直接往翠竹山庄驶去。
下了马车,千千将人扶下来便跟在她后面走进了府邸。
李锦瑟感觉有点困乏了,脑海中也有太多事情,走路浮浮沉沉的似乎是踩在云端上令人不爽利。
刚跨过门槛,她身体一软便要躺下去。却被个宽厚的手臂给揽了过去,抬头只瞧见那人完美的下颌,略微靠近能嗅到他身上的龙延香。
“锦儿,先前我并不是有意。”他搂起李锦瑟的腰身,让她靠着自己站起来。
李锦瑟并不答话,她身心俱疲,现在只想要好好休息。
孟子宵许是看出来,拦腰把人抱起送回了屋内。
这一次她没有挣扎,任由孟子宵抱着,勾着他脖颈,脸颊贴着那厚实的胸膛,内心如同网一般笼罩的惆怅,还是没有消减半分。
心思空灵的还有另一人。
尾随其后的千千此时才踏入门中,瞧见不远处的梦醉生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他浓眉深锁,沉淀着无法融化地狠戾。
韩贵妃能说出的话,他大概能猜到一二却不详细,但是瞧见李锦瑟的动作,她是妥协了,或者说是向命运妥协。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李锦瑟不应该这样。
她应该骄傲,应该运筹帷幄,应该自信满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依附着别人!
梦醉生的不甘和无法谅解,一直尾随在孟子宵背后,逐渐远去。
这里的陈设非常的幽静,走了那么久能看见很多奇花异草,抬头便能看见星辰遍空。竹林清爽地味道萦绕在周围,舒缓了两个人的心神。
他虽然抱着她,但是两个人的隔阂还是产生了。并且越来越大,形成了无法跨越的一道坎。
孟子宵清楚,所以想要答应清河,干脆隐居。
而他同时也清楚,李锦瑟心怀天下,她心里装满了男儿们的壮志情怀,悲天悯人的性格。却独独,装不下他。
连一寸,一个角落,她都吝啬的不想施舍。
推开门,把她放在床上,孟子宵也坐在旁边,眼神宛如三月春风般和煦,手指修长来回拂过李锦瑟的额头。
她也不想睡,只是看着孟子宵,那偶尔邪魅勾人的眼,装载了什么,还有些什么。
“今日韩贵妃叫我去,说了件事情给我听。”
“恩。”孟子宵往下滑落了点,抬起她靠着自己肩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李锦瑟却只是攥紧了孟子宵的手指看着,那手指很修长,能够完全的容纳她,上面有些细细密密的伤口,手心还有老茧,干涩地不像一个王爷的手。
她免不住一阵心酸,看向他,“那时你要走,是不是就已经知道?”
孟子宵眼神闪烁,手臂微紧却不答话。
“你心里清楚南帝容不下我,所以你想离开,不愿意插入着混乱的阴谋中心。如果不是我的话,你现在也应该是个清闲的王爷,不用被我所连累。”她说的很轻很慢,也很淡然。
仿佛在陈述别人的过去。
孟子宵唇角未勾,“可是那时,我还来不及说出理由,锦儿已经哭着求我留下了。”
那带着调侃的语气丝毫没有让李锦瑟负罪感减轻,而是越来越重。她撑起上半身,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现在想想,许酿怨恨我,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他挑眉眼底已经有点发寒了。
“所以,还是分道扬镳吧。”
孟子宵收回了手,妖冶绝伦地面容缓慢绷紧如同冰块,严密的找不到丝毫别的情绪。
“如果这么想要我离开,当初你何必哭着求我留下来?”孟子宵牵动起唇角,自嘲道:“还是说,公主一直把我当做是挥着则来呼之则去的玩物?”
李锦瑟捏紧了袖口,低头。
那形似默认的动作,引起孟子宵滔天怒火。
“既然如此我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李锦瑟你现在是想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吗!”他想要伸出手直接给李锦瑟一掌来发泄怒气,视线燃烧,手指却微颤在半空中停下。
她默不作声地低着头,那无声的沉默如同侩子手,一刀一刀将他的心给凌迟。
痛得都喊不出来,疼的都入了骨髓。
孟子宵眼梢吊着,流露万千风情,浑身从内散发着邪魅勾人的气息,“李锦瑟,你赢了。”
他转身打开门直接冲进了大雨里面。
是什么时候下的雨,李锦瑟都没有听见,好像耳边只听到孟子宵从胸腔内发出像受伤野兽那样的低吼。
雨水淅淅沥沥从敞开的门扉中飞进来,打湿了红色梨花案地板。眼神朦胧。
韩贵妃这个时候把那件事情告诉她,要说没有目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但是目的为何她必须要深究之后再说,现在孟子宵和她在一起是不安全的。
南帝以为他死了,如果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北苍,还与她交往甚密。那么南帝会做出什么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要让他就这么走了吗?”门口飘来个清冷地声音,看她的眼神只有无止境的不屑,“他是直接骑马去了渡头,一旦上了船,可就真的再没转换的余地。”
她漠然看过去,眼神隐隐含着泪光幽幽,却被黑暗掩埋,只能感觉到无限凄然。紧紧攥着被褥一侧,“找回来了,然后呢?”
他们又要回到互相猜忌互相利用的日子,即使唯一的温情也会被残忍所覆盖。正如皇后所说,他们之间根本不该有过去,更不可能有将来。
千千直接从门口走进来,不屑密布了她整张脸,仰手左右开弓甩了李锦瑟两巴掌,声音寒冷如冰,“别这么跟我说话,恶心。”
李锦瑟诧异偏过头,脸颊火辣辣证明刚刚耳光不假。
“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值得和不值得,只有争取和不争取。王爷他一心为你,你呢?”千千对于这样的女人极度厌恶,如果不是梦醉生的命令,她根本连给她耳光子都嫌弃会脏了自己的手。
“公主,你自卑了吗?”千千唇角勾起讥讽的笑容,抬起她脸颊对着自己,“因为失去了李血染这个庇佑,害怕成为累赘?”
她视线闪烁,证明了梦醉生先前告诉千千的话。
李锦瑟最终还是介意失去的这一切,她虽然嘴巴里不说,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对待自己失去的武功军权,她还是相当建议。
那好比落魄地凤凰,除了观赏之外,还能怎样。
李锦瑟忍着屈辱感扭开了脸,暗自深呼吸轻轻说:“本宫从未觉得自卑或者累赘,你想多了?”
“是奴婢想多了还是公主想多了?”千千两手环胸,看了下雨势,思忖了孟子宵路程面容逐渐不耐,“王爷为什么能够来到你身边,你有想过吗?南帝疑心病那么重,怎么可能没有想过斩草除根。皇家之人向来心口不一,笑里藏刀,难道公主不明白?”
李锦瑟偏头凝视她,“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这只能证明公主天真的令人发指。”千千一想到孟子宵可能已经离开,怒火如燎原之势燃烧了起来,恨不得直接将人踹出去,暗自捏紧了手指,骨节发白。
“公主到底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
李锦瑟淡然起身,“想来二皇子的人也应该追去了,他心思细密,将任何事情都分析的透彻包括人的感情。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心里没数我是如何也不信。”掠过了千千,她还是低头道了句:“谢谢。”拿过旁边的油纸伞走了出去。
小厮恭敬地等在门口,见李锦瑟出来了便走在前面带路。
离开府邸他们直接上了辆马车,摇摇晃晃承受着倾盆大雨,在泥伶小路上行使。莫名想起当年白児抱着她,坐在台阶上的情景。
那个时候,她没有可以玩闹的东西,除了偶尔会从草丛内蹦出来的蚂蚱,或者树上的花蕊之外她就再也没有东西了。
可是母后却认为,身为南圣朝的公主,不应该玩这些民间百姓玩的东西。便派人将院子清理了赶紧。
树再也爬不上去,也不会再有蟋蟀从草丛中蹦出来。
于是更多时间是坐在白児身边,看着她散发柔和光亮的侧脸,温和祥和。
她说话也很温柔,宛如三月春分轻轻拂面,“公主殿下,您觉得委屈吗?”
“不,这是身份所带来的牵绊。”李锦瑟正经地握住白児细嫩微凉的手指,“母后说,只要我乖乖听话,便可以让白児离开这里。”
“那公主殿下呢?”她抬手拂开挡在李锦瑟眼前的青丝。
李锦瑟眼神灼灼,好似火焰燃烧,“我会继续留在这里。”
“公主殿下。”白児不放心的反握住李锦瑟,“您性子固执,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这样不好,偶尔说出来让奴婢来帮您分担一下。”
她微微勾起唇角,给了白児一个安慰地笑容,便埋进她怀里。散发出来的牡丹幽香清清爽爽,顺着空气进入了她的体内。
白児来回放轻了动作,抚摸着她的发。
她却从那温暖的手心中,感觉到了寒冷自发丝蔓延。让内心深处的明白越来越大,逐渐达到她无法忽视的地步。
白児会来照顾她,只是因为她是母后的孩子。她不忍心看到母后伤心,于是强迫自己来养育她。所以每次称呼,都是公主殿下,奴婢以来提示两人身份悬殊。
如今的孟子宵和她又是处于什么位置上呢?
利用者?棋子?王爷?公主?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