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璨……”康桓知将信放进信封里,习惯性地叫江璨。她抬起头,只看见一个陌生的丫头吃惊地看着她。
“燕儿啊。”
丫头还是没说话。她已经,变哑巴了。
“用左手还真是不方便,写了这么久才写好。可是,怎么送出去啊。”她自言自语道。
“去外面走走吧。”
燕儿施了一礼便到前面去领路。
她看见长长的走廊,一道道门槛。第一道门槛两边是栽有曼珠沙华的花盆。一个花盆的土壤上洒有青瓷的碎片,闪着细碎的光芒。凭栏而望,是高高的杂草丛生。
她第一次觉得很无助。
这时,她感到一束炙热的目光射过来。
“能否和你单独谈谈?”
康桓知顺声源望去,是站立在阳光下的高大的少年。他不笑,却散发着无穷的魅力。他抿着唇,似乎在做一件很勇敢的事。
但,康桓知是感受不到这些的。
“你说。”康桓知有些不耐烦——她不想再见这个封冠年。因为她不想欠别人什么,尤其是情债。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能给人带来什么?难道就像自己对阿西一样的救命之情吗?她隐隐觉得不是。
封冠年凝视着康桓知,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现在处境很危险,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我并不认为我的敌人现在还能空出手来对付我。”康桓知毫无所畏地迎上那目光。
现在她与成楚联手,楚矜前要动手就更麻烦了。不再是简简单单地谋杀了——毕竟客栈那场大火烧死了不少高手。将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楚矜前,正在瑞姬城等着她康桓知呢!只是,楚矜前为什么那么执拗?她是被嫉妒之火吞噬了吗?九年来的谋杀还不停止?
“当然,她现在很忙。”封冠年突然笑了。他的笑,就是败落的园子里最美的风景。“但是,你忘了我的那个国家。”
“哦?”康桓知皱眉。随即转向燕儿说:“去研墨。多弄点。”
燕儿施一礼便离开去书房了。她一边走还回头又看了他们一眼。
封冠年走近了她,轻轻跃过雕栏,终于来到她身边,离她很近。
可康桓知却是后退了几步。
封冠年只是笑了笑,说:“我真的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只是想好好保护你,想好好看看你。我总觉得,你随时都会离开我。”
“其实我对政治之类的问题并不感兴趣,只对自己的安全感兴趣。贵国是打算拜访南土么?”康桓知没有理会他所说的话。根本,没有必要。
“是。”封冠年的话里隐隐有股怒气。
“因为没有派你去所以你很生气?”康桓知的嘴边不禁浮上一丝笑意。
“你……”封冠年恼怒了,“我是江璨,那与我何干?”
“今有一人,有绸缎文轩不用,非以高价购粗布水车。”康桓知丝毫没有半点感动。只是嘲笑对方不明智的选择。
“你希望我去帮他们来害你吗?那好,我给他们磨刀去!你就在这等死吧!”他封冠年怎么听不懂康桓知话中有话。所以他任性地逃离玢王府,突然想起自己还想与她下盘棋。
其实康桓知是不想让成楚看见而误会什么。为了与成楚好好合作,她只有激怒封冠年,把他气走。她知道他其实很任性,不喜欢被别人无视。今天,他不是没戴面具吗?往日是为了尽职,如今一走了之,他可以随心所欲了。
真是奇怪,他既没得到钱又没得到权利地位。他还是个流浪人间为家族平反冤案的皇子。
康桓知仰头看天,阳光有点刺眼。她想用右手挡住阳光,却换成了左手。她走进厢房,只见燕儿正在研墨。
而康桓知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时间耗在书房里,等。
掌灯时分,几个丫头和妈妈到沙华院来,把康桓知好好打扮了番,然后领着她去前堂。长长的走廊,一、二、三……七个弯,终于到了尽头。康桓知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知儿,快来拜见安国使者!”诸葛宁站在大门口,迎了上去。“你们下去吧。”“知儿,里面可是安国的太子和太子妃,还有安国节度使,特意到南姬来访问,意图与南姬进行文化交流,知儿可不要失了礼了。”
长长的红毯,两边是明亮的灯笼。康桓知到门槛前便下跪了:“拜见玢王,世子。拜见安国太子,拜见安国太子妃。”
“老臣有礼了。”诸葛宁也跟着作揖。
“二位快入席吧。”只听见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康桓知没有抬头去看,便跟着诸葛宁进入屋内,只见玢王与太子封子倓在上座,太子妃何慧如为次,成子兢再次。而对面就是其他王公贵族,以及安国使者。
封子倓仔细打量着进来的这位小姐,狭长的凤眸也不知在算计些什么。而玢王,脸上却写满了惊讶。
像!太像卢灵了!
难道她就是卢灵的女儿?
这时封子倓突然发话:“几百年来与南姬的关系将在今天发生转折,这令本太子兴奋不已。不知宴散后世子可随本太子游览贺州的夜市?”
成子兢自是回答:“十分荣幸。”
“参见玢王。”
“啊,三皇子。”
康桓知抬眼一瞧,只见灯光下那男子的脸庞像只狡猾的狐狸。她又垂下眼睫小啜一口茶,嘴角上扬,留海下的黑瞳隐藏着别人看不懂的东西。
成楚入座,表面依旧平静带着礼节性的笑容,心中却是烦闷不已。
该死的顾倾城!他双眼眯起。
“如果知小姐出了什么事,我自是愿意担当。我不愿诬蔑其他无辜的人。”
怎么会遇见这种女人!连死都不怕!
“倾城自小了无牵挂,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第一次碰了一鼻子灰!他在康桓知那都没这样过。
“倾城罪有应得的话,愿意接受苦难。”
康桓知细细瞧着成楚,似乎已经知道了个大概。成楚,是去贿赂顾倾城了吗?真没想到,顾倾城能把成楚气成这样。那么,他下一步的计划只有从那个男人开始了。也就是,顾倾城惟一的亲人。
这时,成楚发觉那道目光,抬眼望去,与她对视。他不免一阵心慌,就像自己的秘密已被人知道。
封子倓忍不住又看了那个小女孩一眼,却触及了何慧如的目光。何慧如的眼里有着嫉妒,他只得回过头去。
“上一曲安国的歌舞,让大家欣赏欣赏。”封子倓若无其事地大声道。
厚脸皮!何慧如抿紧了嘴唇。
“定可大饱眼福!”
“是啊,是啊!”
安国的歌舞,由男子与女子共舞,洋溢着草原气息。拍鼓的,跳舞的。女子衣着红舞衣,挂着灿烂的笑容,脚上是精致的银铃,一晃,就可以听见清脆的声音。男子穿着劲装,大有猛虎下山之势。一柔,一刚,这就是安国歌舞的特色。
“吼!吼!吼!”拍鼓的男子肆意叫着,像极了脱疆的野马。
“好!”“好!”拍案叫绝起身之人此起彼伏,一时间热闹非凡。
安国像火。这让康桓知想起了那个人。他像太阳,是那么的勇敢。他不来自安国,他来自大好河山,被阳光的热情陶冶着。
阿西。
那是个很特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