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醉楼里,吵吵嚷嚷的好是热闹,这是家远近闻名的酒楼,名唤“一杯醉”可是大有来头,四十年前先帝在位期间曾下江南,路过此地,品尝名酒,酒未端上就已先闻到芬芬酒香使人心旷神怡,于是先帝哈哈大笑道,闻言道唐李太白好酒,自称千杯不醉,而朕却是未饮先醉,这一杯下去,足矣!从此后,老板将此楼命名为一杯醉。当然,酒楼的闻名不仅仅是因为先帝曾经路过于此,这酒却也不是一般酒楼的酒可以相比的。此酒以野果、上等蜂蜜、高粱米酝酿,样样全都是最精致之物,最主要的是加上了独门配置的秘方,致使其酒不比一般,先是嗅觉上感到馥郁清香,饮下去后口味柔和甜香无比,吸引了形形色色的过路人。
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的酒楼尤其的人多,楼上楼下均已客满,老板小二皆是忙不过来,这时候上来了五六行人,做走镖子打扮,说话粗声粗气的,小二迎上前陪笑道:“几位客官可是要打尖儿?现下酒楼人甚多,怕是客官要稍带着等上一等了。”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我们是做什么的么?爷几个今天走累了,口干的紧,快给我们找个好地方,端上好酒好菜!”为首的一个大胡子中年汉对着小二吼道。
“真的....对不起几位客官,实是现下没有空地方,请几位见谅。”小二被大胡子汉子吓得不清,说话带上了几分哭腔。
大胡子汉子懒得多说,只想尽快的舒舒服服吃上一顿,放眼望去,确是每张桌子上都坐着人。大胡子汉子看见靠着栏杆的桌子只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身着一身银白衫锦袍,肤色白皙,相貌俊美的紧,只见他慢悠悠的品着美酒,对着大胡子汉子不怀好意的目光浑然不知。大胡子汉子见他只身一人,于是上前道:“喂,小子你快喝,我们爷几个要坐在这里,你喝完了就快走。”本想将他吼吓走,可是看他的穿着举止不像寻常人家,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贵气,于是说话还是要客气的,以免不知会得罪什么权贵人家。银白衫男子不答话,自顾自的喝着酒看着楼下来往的人,倒是当大胡子等人不存在般。这一下触怒了大胡子汉子,他一拍桌子,桌子上的酒杯均震倒,银白衫男子依旧不理他们。大胡子汉子怒道:“你小子不识好歹,爷说话听不到么,当真是活腻了。”
“只怕活腻的是你!”远远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警告中带着几分冰冷。
大胡子寻着声音望去,只见有两人走了上来,为首的是一白衣男子,白衣胜雪,五官精致面容俊朗之极,尤其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让人望之先生出一番怯意,随行的看起来应该是他的侍从,身材魁梧面貌严峻。大胡子不由得按耐住怒意,道:“我自与他说话,与你何干。”
“你没有瞧见这酒楼客满了么?”白衣男子冷冷说道。
大胡子理所当然道:“我们几个赶路累的紧,反正他只是一人,凑一凑又有什么打紧地。”
银白衫男子淡淡地瞟了一眼大胡子与白衣男子,依旧不吭声,静静地喝着酒,似乎他们的争吵不及酒有诱惑力。
白衣男子不动声色,他的侍从瞧了一眼他,走上前拱手,不吭不卑道:“几位还是另寻别处吧。”
这下子激怒了大胡子一伙人,抄起家伙来就要动手,大胡子身边一个瘦小的汉子,按耐不住,手持一柄铁剑,挥起就要砍,那白衣男子冷冷一笑面无骇色,那随从向前迎敌,只一招便轻松制服了瘦汉子,大胡子面露惧色,咬牙向前,那随从见状沉声道:“你也想尝尝么?”说罢一个小擒拿手抓住大胡子,大胡子比起瘦汉子要强些,只见一个侧转,手中的铁锤向前奋力激进,随从右脚勾住大胡子的脚,一只手抓住大胡子的手向后一拉,大胡子一个猛扑,滚下了楼梯。众人皆笑出了声,白衣男子只是狡有兴趣地看关注着银白衫男子。与大胡子一起的几人慌忙奔去扶起大胡子,大胡子抬起粗手擦擦嘴角的血迹,恨声道:“我们走着瞧。”老板见势不对忙上前陪笑道:“各位瞧着小人些面子,莫要动怒,小人这就安排几位客官就坐。”唤着小二要引着大胡子到楼下打尖儿,免得不一会又要生出事端来,几个同伙搀扶着大胡子下楼,大胡子走时狠狠地瞪了银白衫男子一眼,那目光里恨不得吃了他。白衣男子将一切都看入眼中,嘴角之噙起一丝笑意,随从四处看了看,恭敬的对白衣男子道:“爷,没地方座。”
银白衫男子虽然没有正面对大胡子等人说什么,可刚才因他自己而发生的事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现在又听那男子的随从说道没有空余的地方,便端起酒杯冲着白衣男子笑道:“承公子出言相助,在下不胜感激,若不嫌弃,可否过来对饮几杯以表谢意?”
白衣男子淡淡一笑,大方落座,笑道:“严重了,不过举手之劳。”心里却想这男子好不镇定,面对着大胡子等人的挑衅充耳不闻,方才酒楼的混乱又因他而起,却弄得好似与自己无任何关系,说他淡定可是又感谢相助,真是奇怪。
“在下江离,还请公子赐教。”银白衫男子拱了拱手微微一笑。
银衫男子正是安邑王府千金江若离,因着外出不方便是以改装,又不许带着随从陪同,几日来到也不紧不慢的四处行走,王爷纵使爱女心切也拗不过女儿,只得由着她一个人上路,但是却也派着人暗中保护,不想江若离心细聪慧早就发现有人跟着所以一路上变着法子戏弄终于是甩掉了跟着的人。
白衣男子方使看清楚江若离的容貌,瞧她不过十五六岁左右,肤如凝脂飘逸脱俗,一笑倾城,若说是个俊美不凡的少年倒不如说是貌比天仙的少女,细细瞧来心下终于明白,心里暗自好笑,这个叫做江离的人女扮男装倒有那么几分味道,于是忍住笑意,道:“在下言莫,见笑了。”
江若离随即脱口道:“出自言采其莫?。”
言莫一愣,随即笑道:“正是。”
江若离抬眼看着言莫,用一根银色丝带将一头乌丝束在后面,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举手投足皆是气度不凡,眉宇之间似温雅似冰冷又似诡异的神采,心里暗赞真是一个十足的美男子。
言莫勾起薄唇,狡黠的笑道:“不知在下脸上可是刻有字?”
江若离脸微红,随即镇定道:“没什么。”
言莫俊眉毛一挑:“哦?江兄好镇定。”
江若离一怔,不明所以,淡淡笑道:“不知公子指的是什么?”
“方才江兄似乎没有把那几个走镖子的放在眼里,你不怕吗?又或者是...江兄心里已经有一番计量了?”言莫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凤目斜睨了眼她。
江若离心里略感吃惊,这人...好尖的眼睛,好细腻的心思,竟然把自己的表现和心里的算盘都看到眼里,不简单,自己确实是想私下里找个时机再好好将这几人教训一番,酒楼里人太多,如果自己太过招摇,会让爹派的人发现,她可不想将这些人招来。
言莫叹息的摇了摇头,调笑道:“看来江兄不仅是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连我也没有放在眼里呢。”
言莫的随从看着二人,严肃的脸上有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江若离猛一回神,忙道:“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言莫步步引诱逼近。
江若离心里暗骂言莫步步追问,平时自问很能沉得住气,可是这个男子目光凌厉似剑,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人,感觉自己的思想就这么赤裸裸呈现在那人眼里。
言莫看看江若离懊恼的表情,粉唇微微上扬,面目微嗔,竟然说不出的可爱,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江若离更加恼了,小声嘀咕道:“真是个怪人。”抬眼看到言莫一双凤目饱含笑意的看着她,骂道:“看什么!放着这么好的酒不喝。”
言莫玩味的看着她,笑道:“这酒香醇醉人,不喝确实可惜,可是江兄容貌俊美,更比那酒还要醉上三分,你说,我是先喝这酒呢,还是先瞧瞧江兄这难得一见的绝美相貌呢?”
江若离脸似火烧一般不自在,难道这...他看出来她是女扮男装的么?抬起眼皮强笑道:“瞧公子...说起相貌,公子才是比酒要醉上只怕还不止三分呢。”这个人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却不让人多生厌恶,只是这仿佛这与身具来的气质着实逼人的紧,让人喘不过气来。心里不由得好奇,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在他面前,自己一个堂堂的郡主竟会感到万分紧张、不自在?
言莫嘴角浮出一抹淡笑,意味不明地道:“有趣,不知江兄是哪里人氏?此番欲往哪里?”
果然,早猜到他一定会问,“我乃恒极国人,此番前往杭州一睹江南水秀,公子呢?”既然他要问她,索性也反过来问他。
言莫轻瞟了她一眼,眸中又射出那道摄人的光,似乎明白她心里所想,然后笑道:“你还真不吃亏”,轻呷了呷酒,“我也是去杭州。”江若离只笑笑不再说话,两人便在这酒楼里一杯一杯的喝着酒,江若离酒量很好,况且这酒劲力不大,是以没感到醉酒。
天色渐浓,江若离怔怔望着天色,夕阳斜下,景虽美,却了无生趣,不由得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言莫看了看神情恍然的她,道:“为何不能是夕阳无限好,哪怕近黄昏?江兄未免过于消极了”
江若离自嘲道:“或许是吧,公子还真是字字珠玑啊。”
“亦或者——”,言莫拉长了声调,“江兄心里有什么烦恼?”
“没有”,江若离起身客气地对着言莫一拱手,道:“今日承公子相助,感激不尽,与公子交谈甚欢,无奈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在下先行一步,后会有期。”招手唤小二来结账,言莫拦住她,慵懒一笑,道:“我也深感与江兄交谈甚欢,不如这顿就由我来付账,还望江兄别推托。”
既然他这么说了,再推托未免显得矫情了,于是只得拱拱手谢道:“他日有缘再见,再与公子痛饮几杯,告辞了。”
言莫淡淡一笑,点头表示答应,江若离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骑着马,一步一步地前进,身后夕阳余辉斜照,说不出的萧索。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