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一起上的时候，对面三人已经动了！

如鹰击长空，又如龙啸九霄。迅捷，狠辣，毫不迟疑。

对战吴湘子这种高手，任何谦让、犹豫，都是自寻死路。

凤璃凰还在他手里，墨染和轩辕格朗都不敢用兵器，一左一右奔射而出，向他夹击。而落尘掌法精妙，运足功力，劈头向他天灵盖击去。

墨染掌法灵妙变化无穷，轩辕格朗威风凛凛迅捷无比，落尘稳如磐石内力雄厚。

三人攻势浑然天成，似编织了无形的网，密不透风，锁住了吴湘子的出路。

吴湘子冷哼一声，眼中惊异之色一闪而过，换得满满戏谑，右手如鸡爪，往网中一拧，须臾间抓住轩辕格朗的手腕狠狠一甩，正正迎上墨染挥来的拳头，逼得两人不得不回撤功力，再换攻击；他又变爪为嘴，公鸡啄米般啄向劈过来的落尘掌心。

落尘凌空一个翻身，堪堪避开那致命的一啄，吴湘子的一只脚却又如同斗鸡般踢了过来。

他每招每式配合得滴水不漏，身上的每一个器官都化为武器，快如闪电，丝毫不给敌人喘息之机，再加上他几十年内功修为，练得一身铁皮铜骨，在三个高手毫无间隙的攻击下，竟还保持着满面笑容，时不时发出几声震耳欲聋的粗噶笑声。

如此奇诡招数，如此深厚内力，若是三人毫无顾忌倒有几分把握，但凤璃凰在他手里，时不时还被拿出来做挡箭牌，不免手下便要留几分余地，是以渐渐有些吃力，越发招架不住。

他们一次次被摔出去，但吐出一口血沫后又炮弹般冲了上来。

纵使敌人将他们捏得粉粹，他们也绝不会轻言放弃，这是男儿的血性，更是他们立足江湖的尊严和资本。

他们是世上最优秀的男子，不畏强大的对手，是山崖上的铮铮青松，任尔东西南北风。

吴湘子戏谑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肃穆和冷峻，眼底不禁浮现出几分激赏。他万万没想到这几个小辈，在武学上居然有如此深的造诣，他使出全力竟然都没办法将之一一诛杀，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的悍勇无畏，舔着血也要战到最后的坚毅，更让人从心底发出一丝胆颤。

难道久未涉世，这江湖的天已变了颜色？

而凤璃凰，眼睛都看红了。

日头西斜，秋风转凉，黄昏悄然到来，漫天的晚霞如燃烧的烈火，烧得半边天一片绚烂，而橘红的太阳从崇山峻岭间一点点消失，暮色就要涌上来了。

吴湘子焦躁地看看天色，一日之期已到，若再不将凤璃凰交到那人手上，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他眼中狠辣之色一现，望着累瘫在地爬不起来的三个年轻人，冷冷哼道：“你们很厉害，但你们终究不是寒溟，既然自找死路，老夫成全你们！”

墨染勉力支撑着坐在碎石中，望着凤璃凰淡淡道：“我这单生意，好像亏本了。”

凤璃凰眼睛发痒，鼻头发酸，“你......”一开口她竟发现自己的哑穴不知何时解开了，即便如此，千言万语她似已说不出口，勉强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生死关头你俩还有闲心谈情说爱。”轩辕格朗也挣扎着靠在石壁上，还伸出手将落尘也拉了起来，“大师你说，他倒是为爱牺牲死得其所，咱俩这是凑什么热闹？”

“士为知己者死，倒也风雅。”落尘满身泥泞和血污，一笑间却纤尘不染，有如神祗。

“唉，最亏的就是我了，就为当初一句承诺，搭进去一条小命，可知君子难做啊！”他笑起来，笑声爽朗暴烈，却又真挚动人。

“看来你们遗言也交待完了，那就上路吧！”吴湘子厉声说道，手势一变，又似一把锋利的钢镰，抓向离他最近的墨染咽喉。

腰间却一痛，他诧异地低头，凤璃凰却已挣脱他的禁锢，摔在了尘土里。

“呸呸呸，老公鸡的肉真难吃。”她满嘴鲜血和尘土，笑起来却纯如春水，“有种你先杀我！”不等他回应，她平地一跃，手中一管碧玉箫，凌空下劈！

身后一片火红的晚霞，映得她整个人如红莲烈火中涅槃飞升的凤凰！

吴湘子正在愣神，他万万想不到他奇异复杂的点穴手法，当今世上竟还有第二人能自行冲开！抬眼见她不怕死地扑上来，深知留她或成祸害，当下毫不犹豫，身形一掠，右手中已多了件银光闪闪的兵刃，似小小花锄，如利利钢啄，寒光一现间，已化了凤璃凰的攻势，沿着她神法、步廊、灵墟等要穴，一一啄了过去。

而凤璃凰却如鬼魅般，忽而向左，忽而往右。

她速度太快，竟完全看不清她的身形，只能看见一片淡淡的白影飘忽来去。

吴湘子左手紧紧捂住腰间伤口，右手急急挥出，但却啄啄落空，不禁怒气勃发，拼着泻点真气也要将这狂妄女子弄死的决心，运足功力，横横一扫。这一扫飞沙走石，威力无穷，势要将她拦腰斩断。即便她侥幸逃得过这一扫，身形至少也要缓一缓，而他的左手已化拳为爪，蓄势待发，要将她撕得稀烂。

“小心！”轩辕格朗微微喘息，见她总是堪堪躲过他的杀招，一颗心如热锅蚂蚁，此番见她惊险，情急出声。

她却不避反迎，咬了咬牙，同归于尽般，自寒光中穿了过去！

碧玉箫发出嗡嗡的啸鸣声，插入了吴湘子的肚腹！

吴湘子嘶声呼道：“你不要命啦！”他左右手相互呼应，攻击时锐不可当，防守时密如蛛网，任何人都难撄其锋，这年轻的女子竟拼着命，宁为玉碎，绝不瓦全！

吴湘子心寒胆战，满腔怒火也如他肚腹上流出的血般，喷薄而出。

他狂吼一声，不管还插在肚子里的玉箫，生生往前一挣，左手利爪抓向凤璃凰心脏！

凤璃凰喘着粗气，竟一丝都不闪躲，想躲她也躲不开——她以为他重伤之下必然逃奔，这一招便使了全部力气，不料他也是此般执拗，宁肯伤得再重一点，也要取了她的性命。

不过她还有后招——自从上次偶遇大神差点小命不保，如幻就为她打造了一套保命装备，刀枪不入的护心保甲大概要派上用处了。

虽然会受点伤，不过小命还是保住了，她呼出一口气，安安静静仪态大方地等着吴湘子的必杀一击。

眼前却黑影一闪，电光火石间，她惊觉有什么不可掌控的事情将要发生，立即颤声狂吼：“不要！”

“扑哧！”利器撕裂血肉的声音在她耳朵里轰隆隆地响起来，她的心也彷佛被撕裂了，“墨染！”她方才面对死亡依旧言笑晏晏，此刻却连手指都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你，你怎么样了？”她颤着手要去拥住咫尺之遥的他，看看他为她挡得这一伤，究竟重不重。

他却对她融融一笑，即便肩膀破了一个洞，血流了满身，他依旧笑得丰神俊朗。

凤璃凰嘴唇发白，想要伸出手去堵他的伤口，可一触到那奔出来的血，就彷佛触到火星般，从指尖直烫到了心尖上。

她不要，不要朋友的鲜血铺她的路，不要别人的牺牲成全自己。

吴湘子怒得脸都红了，他这一招势在必得，这小子却横地里突出来，生生为她挡了这一致命之击，“好！既然你迫不及待，我就先送你上西天！”

吴湘子狠劲抽手，带出墨染一汪血肉，又抓住他的脖颈，往悬崖外一甩。

山风涤荡，墨染如断线风筝般，直直栽落。

凤璃凰立即扑了过去，她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半空中大力一扑，堪堪抓住墨染的手，这一扑山石嶙峋顿时割破她手臂肌肤，鲜血顺着悬崖的纹理滴落，落在崖间的草叶上。

“一起去死吧！”吴湘子的的怒喝响起来，随即身后大力涌来，她扑下崖去。

她和他紧拉着手，从云雾缭绕深不可测的崖间落了下去。

吴湘子拔出肚腹间的玉箫扔在地上，捂住潺潺流血的伤口，听得马蹄声至，想是他们的援兵到了。

“算你们运气好！”他唾了一口血，急急掠走。

一刹那险象环生，一刹那跌宕起伏，一刹那尘埃落定。

轩辕格朗怔怔地盯着崖口，恍惚道：“玩真的，殉情？”

“阿弥陀佛。”落尘低低宣一声佛号。

断崖上血迹斑斑，碎石遍地，记录着这一场旷世大战。一个成名天下数十载的的绝顶高手，几十年的对敌经验，几十年的顶级真气，竟在四个小辈手中，受伤流血，铩羽而归。

这终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也为天成王朝的话本发展提供了丰富素材。

这一刻山风寂寂，那一对传奇男女，自长天之巅跌落，似永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