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圣女清白?”轩辕格朗瞟一眼地上的安喜,转瞬明白了事情始末,更加怒不可遏,“证据可以伪造,事实可以扭曲,你说她怀孕就是怀孕?那不如让会医的百姓们自己来号号脉!”
“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习惯盲从圣族的帕兰人,突然惊醒。
“在神宁战骑的威逼下,能有几个敢说实话的?”萨纳尔冷笑。
“别人说的都是谎话,只有你说的才是真话?”轩辕格朗一笑,“右护法的思维方式真是清奇。”
“圣塔在上,我以神鹰之名起誓,若有一句假话,就让黑鹰食我血肉,啄我灵魂,不得超生。”
高台下窃窃私语,一旦涉及神明,他们又开始动摇,觉得还是圣族更可信。
“神鹰若真的有灵,怕是要被你气得跳塔自杀。”远处响起娇俏的女声,而后方人群“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
这么大只老虎,龇着尖利的牙,恶狠狠地瞪着你,你敢不让吗?
老虎背上没有人,只骑着一只猴子。
白虎开道,后列两队白衣女子,个个都是身姿婀娜,面容姣好。
女子之后,才是高大彪悍的汉子,抬着一顶小轿,轿中斜靠着那让人不禁屏住呼吸的人儿。
毫无遮拦泼洒下来的明光辉映中,那女子身穿白色云纹蓝袍,头戴宝金明珠王冠,红唇白齿,灿然一笑,明明她的姿态并不见得多尊贵,但那睥睨微抬的下颌,漫不经心的目光,竟让人群不自觉地沉默遥望。
她眼光轻飘飘的,飘过注视着她的人群,飘过刀剑相对的护卫,重重地落在贺兰身上。
她未着一言,只是那眼光轻轻地转开去,冷然地盯着萨纳尔。
“起。”魔暗一声大喝,众女横剑头顶,几人抬着小轿,飞跃而起,踩着剑鞘,转眼奔上高台。
“璃王意欲何为?”萨纳尔撕一片衣角连刀裹住伤口,连声道:“莫不是与宁安王联盟勾结,要置圣族于万劫不复之地?”
“右护法说的哪里话?”凤璃凰微笑,“璃王军苦战数日,击败敌寇,人疲马乏,川州贫瘠,听说帕兰圣族向来爱民仁厚,想必不会亏待这些英雄儿郎们,本王便带大军过来补给补给,休整休整。”
萨纳尔脸色阴沉,看目前形势,他们所谋的大事,怕是不成了,但若能煽动这数万百姓,也不是没有回转之机……
他忍痛笑了笑,“殿下,帕兰草原近年虫灾严重,所产仅能勉强果腹,这冬日刚过,青黄不接,百姓都吃不饱,全靠我圣族祭祀求神,才得神明眷顾,赐粮救命,实无余力补给大军,还请见谅。”
“是啊,这几年虫灾,我们村没几家能吃上饱饭的,个个都饿得面黄肌瘦……”
“没我们村惨啊,村东头饿死几十个人呐,草根都被刨干净了,明年的牛羊怕是没草吃。”
“我们村也差点饿死人,幸好有圣族送了粮食来,才捡了半条命啊……”
“幸有神鹰护佑,幸有圣族相救,圣族永垂不朽……”
有人夸张地跪下来,朝着圣塔砰砰磕头。
吱吱拍拍头,封建迷信害人不浅啊,一个个都魔怔了似的……
“这粮食,是凭空变出来的?”凤璃凰温柔一笑,问隔得最近的百姓。
那人抬起头,额头上通红一片,“什么凭空变的,那是圣女以生灵祭祀,求神鹰赐的!”
“生灵?什么生灵?”
“当然是牛羊马匹!”那人不屑地瞄她一眼,“用最廉价的牛羊,换最珍贵的粮食,神鹰真是宽容大度,仁爱万方。”
“哦……”凤璃凰摸摸下巴,轩辕格朗鄙夷一笑。
“璃王殿下,此时我们正在商讨圣族存亡大事,此事与您无关,还请回避。”萨纳尔伸手一引,默然送客。
“哎呀右护法,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凤璃凰笑得一脸谦和,“本王是来作授礼嘉宾的啊。”
“殿下看看眼前情形,还需要授礼吗?”萨纳尔缩回手,一把扯住贺兰的头发,“此女阴险歹毒,污秽不洁,若让她当了圣女,神鹰大怒,必然不会救民于水火之中,恐怕还会降下灾难,祸国殃民。”
凤璃凰眼神缩了缩,轩辕格朗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
而吱吱,金毛竖立,怒发冲冠。
“那可不行,没了神鹰恩赐,我们会饿死的……”
“是啊,这女人亵渎神灵,就该让她赎罪,不能殃及我们……”
“处她天刑,以慰神鹰!”
所谓天刑,便是割断手筋脚筋,再割下无数伤口,置于荒郊野岭,任飞禽走兽啃咬啄食。
为了一口吃的,人心可以变得很硬很硬……
“还有宁安王殿下,珠胎暗结,蓄意欺瞒,又亵渎圣塔禁地,惹恼神鹰。”萨纳尔猛然一提,厉声道:“与此女同罪!”
本就无力的贺兰晟琊被萨纳尔粗暴提起,扯得她苍白的额头青筋迸现,一张脸痛得面无人色。
“放开她!”黑影如电,轩辕格朗转眼奔近,伸手就要去救。
萨纳尔抽身一退,铁掌握住贺兰细小脖颈,“王爷这般情急,还道没有私情?”
“你!”轩辕格朗气急,却只能握拳而立,不敢再近一步。
贺兰在他手中,他不敢轻举妄动……
凤璃凰的身子轻颤了一下,似乎想要坐起,长腿微曲,手撑着小轿,极快地弯起了腰,但也极快地复位,重新斜靠在那塌上,只眼神又冷了几分,脸上却还带着笑,只是那笑也是冷的,冷如刚出鞘的剑锋。
“你先放开她,一切都好说话。”
她抬了抬手,捋开额前一缕乌发。
萨纳尔不倒没放,反而收紧了手,贺兰白皙的脖颈立刻出现几条指印,“宁安王若不俯首认罪,我只好替神鹰动手。”
贺兰鼻息急促,苍白的脸色瞬间通红。
“砰!”凤璃凰一掌击碎软塌。
“殿下不可……”魔暗等人疾呼,伸手想抓住她,可以她的绝顶轻功,又有谁能抓得住?
只见蓝影一闪,凤璃凰人在半空,手臂却奇异般地伸长,眨眼攫住一直沉默待在旁边的伊莲的肩膀,她下手毫不客气,甫一落地,便掰着她的肩往后一折。
“啊!”素来高傲的伊莲一声惨呼。
“伊莲!”轩辕格朗和萨纳尔同时大喊,就要扑过来相救。
“都别动!”凤璃凰袖子里滑出一柄匕首,铮亮的刀锋抵住伊莲咽喉。
“凤璃凰!放开圣女!”萨纳尔的手又紧了一分。
凤璃凰的匕首立刻逼近,在伊莲的脖子上划出一线淋漓,她眼神半分闪烁也无,冷冷道:“你再用力试试?看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刀快?”
两人对峙,一人挟一人质,轩辕格朗立在中间,一时竟不知该先救谁。
“右护法如此情急,莫不是有何私情?”凤璃凰的手轻轻抖一抖,那匕首便危险地在伊莲脖子上晃一晃。
饶是剧痛入骨,鲜血涔涔,伊莲亦不敢乱动分毫。
今日的凤璃凰,已不同往日,她身上,还有刀山血海趟过之后,留下的浓浓血腥气。
那般杀伐之气,即便隔着厚厚衣衫,也令她心生胆寒。
“放开圣女!放开圣女!”反应过来的帕兰人高声呼喊。
“都他妈的给我安静点!”凤璃凰的手又抖了抖,所有人的呼吸也跟着抖了抖,“老子干这事不是第一回了,经验丰富得很。”
嘴巴闭紧,愤怒的眼神齐齐望向她。
以挟持皇帝发家的凤璃凰,这一次把刀子搁在了帕兰圣女的脖子上。
“你!你要与整个帕兰草原为敌吗?”萨纳尔手上不敢再用力,但也不敢放开贺兰,神情略略有些焦急。
哈哈一笑,凤璃凰道,“右护法言重了,本王没那个闲心。”她抬头望了望天色,悠然一笑,“这日头晒得我头晕,不如咱们进塔里慢慢聊?”
“圣塔禁地,不容放肆!”
“管你容不容放肆,反正本王是放肆惯了!”凤璃凰一抬手,一抹红色旗花啪地冲上天际。
“轰隆!”巨大的炮响声,震得整个草原都微微颤动。
“神鹰发怒啦!天降灾难啦!”人群轰然一声乱了,吵嚷声,哭喊声,连绵一片。
“慌什么慌!”凤璃凰眉毛一挑,“是我的璃王军。”
帕兰人愣了,张着嘴,挂着眼泪,样子着实滑稽。
“嘶啦!”高台之后的帷幕突然被生生破开,探出一张眼珠子乱转的俊脸。
“殿下,幸不辱命。”他得意洋洋,喜滋滋地扯下整副帷幕,“拆迁工作,圆满结束。”
帷幕落下,露出高耸入云的圣塔,门塌了一半,露出宽弘大殿。
萨纳尔脑中轰然一声,只觉得方才那炮,轰在了自己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