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陆一情始终没有往车窗外望一眼,只是坐在车里,直奔他的目的地而去,张惊黎一开始尚且有些讷讷,等到看清那个方向时,顿时差点吓得魂飞魄散:那、那不是她们住的地么?<br> 已经来不及赶回家提醒冯保保趋利避害了,情急之下,张惊黎连忙掏出手机一通乱拨,好不容易接通电话,劈头就是一句:“冯保保,陆一情来了——”电话那头沉默几许,冯保保温柔的声音几乎不带任何起伏,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喧嚣的街市,淡淡道:“他来了又怎么样?想将小方从我身边抢走么?恐怕没那么便宜。”<br> 自打张惊黎跟仇翊霏来了之后,由于之前的地方住不下那么多人,于是便挑了一块更好的地,三人结伴在新公寓的五楼一处住下了,很普通的三室一厅,外加一间小小的玩具房,正好充当小婴儿的住处,这地段相比市中心并不贵,加之距离也不远,可谓十分方便,又有足够的安定时间,几人住的不亦乐乎,几乎全部心思都扑在了小冯逢身上。<br> 小冯逢是幸福的,有这么多干妈相陪,同时他又是悲催的,平时那些如狼似虎的干妈们便喜欢没事占他便宜,不是亲就是啃的,一旦哭闹起来,那些从未做过妈的更是七手八脚,无从下手的样子,喂一次奶都能烫着他好几回,小冯逢受尽了这些无良妇的摧残和荼毒,居然还能正常的平安无恙的成长,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奇迹。<br> 陆大少爷的阵仗够大,车子一摞摞停在那幢公寓楼底下的公共花园里,轰动了整个花园小区,四处都有人从窗口探出头来查看,指指点点,窸窸窣窣的议论不休,更别提冯保保她们所在整幢公寓楼的居民了,简直就是轰动效应。<br> 车门开启,眼见从车上下来的男人一个个都英俊得不像话,周围居民楼的花痴们都一副副眼看就要晕倒的模样,尤其是陆大少爷在一干属下的恭迎之下翩翩下车之际,周围的轰动效应简直达到了顶点,一干捂脸尖叫的女人眼里冒着熊熊欲焰的锁定各自的目标,陆一情之后,接着是仇翊呈,梁司成,程竣,……帅哥一个接一个现出原形,整个花园楼都几乎爆炸开来。<br> “赵起,”这是陆一情第一次直呼小叮当的真名,可见他的神情之庄重,虽然他的手下在一众花痴的围追堵截以及调侃之下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笑场,可是既然陆大公子、陆大少爷难得有出来泡妞还这么严肃的模样,大家伙儿还是不要太打击他了,万一他一不小心恼羞成怒的话,克扣工资奖金的还是身为保镖的他们……整个车队将街心花园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个滴水不漏,别说是人了,恐怕就算是孙猴子变幻而成的小蜜蜂都插翅难逃。<br> 陆大少爷手一挥,冷冷下令道:“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我要知道她的确切位置。”旁边仇翊呈嘴角抽搐,拜托,表哥,大白天这么声势隆重地直闯民宅,你也不怕被公安局扭走了……他回头看了看一脸忧郁的梁大警官,哦,差点忘了,京城最大的警察头子就在这儿,谁还敢扭陆少爷啊?再说了,他的目光辗转落在了梁司成身旁那个靠在车窗一侧低头点烟的男人身上——有这么十恶不赦的恶棍黑帮老大帮衬着,白道道上的谁敢不卖他们几人面子?果然是黑吃黑,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社会的黑暗腐败,简直没完没了啊。<br> 相见的过程很简单,因为谁也没想真的刻意躲着谁,只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真的见了面却不知道确切的打算,见了又如何?陆一情明明都已经到了门外了,冯保保犹自淡定,对她而言,现在能够掀起兴风作浪的因素已经不多了,除非小冯逢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她平素真是表现的表水都淡定,因而见了陆一情,也不过淡淡一句,“你来干什么?”<br> 陆一情也干脆利落,“我说过允许你留下我陆家的血脉了吗?既然你执意要生下他,那么现在,他就是属于我的。”<br> 冯保保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其他人都自动老老实实地出了门,各自聚在楼下花园里的空地上,一把大大的遮阳伞撑开在头顶,伴随着阵阵凉爽的风,这般阴凉舒适之处,自然给每个人的心情都打上了一阵镇定剂,因而场面倒也是有条不紊,没有半分差错可寻。<br> 时至今日,每个人的感情都是一笔烂帐,谁又记得自己真个欠了谁,无非都是陷在感情的漩涡中无法自拔罢了,如今若是把事情摊开来说,倒也是一件大好事。<br> “你不觉得自己想的实在太美了吗?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你想带走就带走?”冯保保望着窗外张惊黎手上抱着的孩子,面色一分比一分清冷,她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局面,只是想不到,陆一情竟然真有这样的胆子、这样的脸皮,来厚着脸皮跟她说这样蛮不讲理的话,来狠心地亲手拆散他们母子,她如今冷下情来,只觉得十足好笑。<br> 陆一情脸色铁青,“冯保保,你若是一意孤行跟我斗下去,我敢保证,你到最后会一无所有。反而是,如果你现在肯老老实实收了钱走人,之前的一切,我都可跟你不计较那么多。”<br> 冯保保再次缄口不言,只是那眼光看着他,俨然已经不带半分温暖,甚至连半分厌恶的感情都不再有了,她只是这么静静地望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从来没有认识过的陌生人,不肯再说一句话。<br> 陆一情在这样僵滞的气氛下,暗咳一声,深知自己尴尬之下的口无择言,到底又把这个人往更深里伤了一层,只是……要他如何?难不成跪下来求她,求她老老实实跟他回去,说他想她了,没有她不行?舍不下她?怎么可能!<br> 她根本不知道,有她在的地方才是他真正渴望安身立命之处,无论那个地方对于他的纨绔生涯来说是否贫瘠。 <br> 不管走了多远,他始终好像被莫名的丝线牵绊住了,越远越苍凉。 <br> 初至东城,他简直就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回顾过去似乎能让人感到温暖,然后渐渐想到一些从前不曾考虑之事。 <br> 大都市里的繁华对他而言,就像一具批着华丽外衣的枯骨,以至于他这样的人,竟然常常在夜半的时候在黑暗中出走,然后开始漫漫想念。 <br> 这期间他不是没有遇到更好的女人,也不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女人来爱他,可是陆一情知道,这辈子已经陷进去了,那就只可能要她一个,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原来自己对这个人的爱,竟然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就有这样深了,且爱得有多痛。 <br> 记得有一回几个科班出身的明星大晚上在外滩上聚会,那些狐朋狗友们问到他为什么和那个有才情有相貌的如影随形的小情人分手时,他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br> 原来在所有的外人眼里,他们的感情竟是这样深刻的,有他必有她的地步,而他自己之前竟然毫无察觉。<br> 于是闷头喝酒,不知不觉喝醉了,听说那之后就好似一场噩梦一般,干了很多有生以来想都不敢想的蠢事,比如说,当着一个身影跟那个人有三分相似的女人大喊她的名字,那人走远后自个儿越想越伤心,竟然还掩面很没出息地哭了。当然,在外人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谁也不知道平素吊儿郎当的陆大少爷,他那一耸一耸的肩,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br> 后来那些家伙便一直拿这件事来笑话他,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因为陆大少爷自己,可是一直都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控制好感情,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事实上无非是他在自欺欺人罢了。<br> <br> 这么久以来,其实他最想问问的,无非是最简单的一两句话,那就是——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是否过得好,尽管这句话好像太过虚伪,太过平淡。 <br> 对于这个女人,看来分手并不代表着彻底结束,相反,如今想来,他依旧难过,他依旧难以轻易释怀。 <br> 偶尔想到一些断断续续的情景,总觉得很是遥远,可是当时的快乐时光让人记忆犹新。 <br> 他走了没多久,突然有一天,很想回来再看看那个人,于是便很疯狂地坐车跑回来,深夜一点到了冯保保暂时住的家楼下,抬头看到那个熟悉的窗口,灯光已不再亮着。他明明知道她这个时候或许不在家,或许在家却已经睡熟了。只是,再也没有人在原地静悄悄的等候他了,替他在风雪的日子里披上一件最简单的风衣了。 <br> 这样疯狂的心情,他也只能提起一次的勇气。 <br> 那些过去的事,仍旧历历在目,为了寻找失落之爱,一个大男人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甚至到了死去活来的地步,想想真是可笑。后来他知道,很多事只是一厢情愿,过去了就再也回不了头。<br>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从朋友手里辗转弄到她新的联系方式,然后再郑重其事地加入自己的电话簿,却一直不敢拨打那个号码,想到两个人曾经的温馨甜蜜的记忆,想到那个曾经憧憬得完美无缺的结局,到如今却无可挽回地荒凉成这样,心里就痛得想死。<br> 然而,没办法,不狠一点,她怎肯再回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