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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1章:夤夜荒陵
作者:雪月凝思 时间:2018-05-23 18:12 字数:16893 字

  看着站在雨里一动不动的军长,身边有个弟兄急忙拿来雨衣给军长披上,没想到被蒋毅一手推开,就是自己一个人站在雨里,愣怔好久。周围的宁虎他们都是看的叹了一口气;唉,刚才那个杂碎的话,伤着了军长的心啊。

  弟兄们都在下头痛骂;刘癞子那个王八蛋黑着良心说瞎话,大部分国军正规部队,特别是英雄部队,那都是军纪严明钢军铁骨,根本就不会干扰民这事,拿军饷的国军军人谁没有爹娘,当兵的弟兄不都是穷苦子弟,咋会能没事净干这号缺德玩意?

  但要说扰民的情况发生过吗?没错,确实发生过,而且还真不少,主要就是那些地方部队的兵渣子最他妈爱扰民,那些兵也真是贱,不敢找日本人找匪敌玩命,冲人家老百姓耍他妈什么威风。

  还有就是打了败仗的溃兵,那个确实是不分中央地方都是一路疯狂扰民,见啥抢啥,见啥毁啥,说句难听的他们简直就是个祸害!

  等雨停了之后,散出去的弟兄很快摸到了山上的匪窝所在,得到信的宁虎一蹦老高,随即这个土匪阎王就戴着草帽,领着黑叔悄悄隐蔽在大山周围晃悠。几圈晃下来宁虎就摸到了门道,后山有条极其隐蔽的小路,九成九是他们山上留的救命暗路。

  盯着这条小路的黑叔袖口一张,一团黑色的身影在黑叔打出的信号中,倏忽而逝。

  “鱼头,听说这次咱山上把御林军给搞了?”

  “妈的,那个眼线是北边的,心术不正故意挑着咱们打了起来,让咱老大当天晚上看出苗头把这孙子直接大卸八块喂狗去了!”

  一个吸完烟的瘦子咒骂着起身就走,随手把吸完的烟头扔向一边,而那只带着火星的烟头,华丽圆润的滚入草丛。烟头啊烟头,翻滚呀翻滚,只见它在草丛中弹了一下,熄灭在了潮湿的草窝子里。

  在他们身后的草丛里,一坨愤怒的黑色身影叼着烟头人立而起,头顶皮被烧焦一块的黑球瞪着黄豆眼,死死的盯着那个抽烟的瘦子赌咒发誓;大鼠神在上,这个混蛋瘦子死没素质乱丢烟头,以燃烧在头顶的烟头起誓,诅咒这个混蛋今天就被那帮光知道抢劫的主子们给干掉!

  “宁光头,你咋知道呢?”

  临时指挥部里,军里的王亚武在得到了蒋毅发出的讯息后,立即带着后援部队赶赴山下。当到达汇合位置的王亚武将军听说了宁虎的抄屁股绝户计时,不禁朝这个自信外溢的光头佬问了起来,毕竟这货有大意中伏的前科,多问一下也是好的。

  “喂,咱就是吃这碗饭长大的,你见过哪个土匪,啊不,绿林老窝不留暗道小路的?要不然官府打过来我们万一顶不住,那不就让一锅全端了?”

  宁虎显然对王亚武的疑问非常不满,自己可是土匪中的匪王,咋会连这种常识都能弄错!

  此次攻击,蒋毅很给宁虎面子,把军部直属炮兵团全团调来支援战斗,连那门150mm的FH18重型榴弹炮都拉过来了。不过这当然不是蒋毅头脑发热胡来的瞎指挥,打个山匪就整出这号手榴弹炸苍蝇的胡闹行为,还不是因为炮弹宝贵,国军炮兵的实弹射击训练那是少之又少,这次是正好趁着机会,就当让炮兵弟兄来次战地实弹训练,以及各部队野外协同拉练。

  “开炮”

  在炮兵指挥官的命令下,一百五十毫米的帝国重炮一声雷啸,呼通一下,隐蔽在树林里的寨门就像草杆一样飞了起来。紧接着,炮兵团全团火炮同时集火覆盖,400发炮弹咚咚的砸了下去,顿时把山寨里砸的坑坑洼洼的跟那月球表面有得一拼。

  “嘿嘿,土匪就是土匪,瞧瞧,这还没打几炮就不中啦,哈哈哈……哈哈,呃。”

  看着对面寨子里一片混乱的宁虎笑着笑着咕唧一声,把下一组哈哈给给硬咽了回去,因为他光头佬不瞎不聋更不傻,你以为他没发现自己身边的头头们全都是挤着脸,嘬巴嘬吧强凑出几声干笑充充场子,不至于让老大显得太没面子。一看见这,宁光头个老江湖咋会能想不出个中缘由,在场的丘八连自己在内一个没跑以前全他妈都是土匪,大大的土匪!把前同行说成这样,你让大家伙的脸往哪搁诶。

  宁虎讪笑着摆摆手,不好意思的冲身后的弟兄嘟囔道:“啊,啊,那个,弟兄们,咱今晚回去后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等炮击结束,宁虎带人抄着后山小路就往上冲,那些丢了大脸的野生土鳖们为了找回不知道飞哪去了的尊严全部冲在最前面,冲锋枪轻机枪重机枪劈头盖脸的可劲齐搓,一下打的面前这些在炮击里昏了头的残余山匪二话不说赶紧举手投降;不打了不打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打个鬼啊打!

  在全连无一战死的大胜里,宁虎走进山寨,踢了踢地上被炮弹炸飞的死尸,咬着牙狞厉的迸出四个字。

  “蟊贼,鞭尸!”

  身后的宫明走过来抱着机枪一梭子下去把面前那具尸体打的稀烂,浇上汽油挂到杆子上一把火给点了。不过这还不算完,宁虎和手下的弟兄亲自下到灰烬堆里,拿着火钳把那些碎骨头全给他扒拉出来,让连里几个力气大的弟兄挥起巨锤狠命砸下,将烧焦的骨头统统砸成粉末后,再把这些骨灰从那门德国榴弹炮的炮口里塞了进去,只听一声巨响,骨灰被炮弹整体冲飞,彻彻底底啥都没剩!永久性从人间消失,想招魂都没得招。

  至于刑场边剩下的那些匪子匪孙,早就被吓得尿了一裤裆,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看见没有,这就是蟊贼的下场,鞭尸,点灯,挫骨,扬灰!”

  “都他妈给我记牢了,我们是国民革命军御林军的虎义连!我们替天行道,惩恶扬善不欺忠良,哪个孙子胆敢捋我们的虎须,这个杂种就是下场!”

  在宁虎的怒吼中,杀鸡儆猴的活动结束了,那帮匪子匪孙在被统统挑了右手手筋后就给放了,省的他们以后再拿枪捣乱。只是今晚之后,那窝从山上逃下来的野匪一提起那晚发生的事情,无不是浑身上下筛糠一样的哆嗦,一句话说不出来。

  惨惨的月光透过乌云,照得斑驳的小路上一片惨白。走在路上的虎娃腿肚子直转筋,手里头紧紧抓着背包肩带不放,战战兢兢的混在人堆里四处乱瞄,那架势就跟躲猫的耗子一个德行,刍着个脖子就差没藏洞里去了。

  “呱……呱……呱……”

  哎呦我日你娘哎,这大半夜你妈了个铲铲的叫什么叫!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半夜三更的可算是倒着八辈子大霉了。虎娃瞪着那只站在树上聒噪的乌鸦心里骂个不停,一边骂一边盼着赶紧到地,早齐活早走人,越快越好,自己可是一刻也不想在这荒山野岭的鬼地方呆了。

  “妈的,俺这时候总是想起来庄子里的老人说的旧事,说是干咱这行没准会碰上僵尸,黑灯瞎火的棺材里突然蹦起来一个刀枪不入的绿毛僵王,碰谁谁死!”

  “我操,这他妈可怎么办?”

  “日,哥几个别,别说了,这一路上的心里直发毛,我他娘现在就想扔了包袱逃回弟兄们堆里去。”

  土狗看着后头这把十个吓得哆哆嗦嗦的弟兄心里头邪火直冒,要不是想着这些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弟兄,土狗早就朝着这些往后怂的家伙们一人一脚了。

  旁边的地龙看见土狗鼓着眼往后面直瞪,马上就猜出这小子在想啥了。地龙一把拉过土狗,压着嗓子让说话的声线仅限于他俩之间的范围。

  “土娃子,你小子是不是很瞧不起后头这些弟兄,觉着他们胆小,软蛋?”

  “师父您这不也知道,那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这些子个怂货,要不就他们一个个的都是这个样子那还咋个干活?”

  “他们怂?嘿呦喂,咱土娃子现在口气大喽,要收拾别人了,不是你小子头一次干活的时候被吓得乌青着脸,拽着师父我的衣服连手都不敢松的时候了,诶,事后差点尿了裤子的那个是谁啊?”

  “哎哎师父,师父,咱别掀老账了成不,您看留徒儿个面子行不,怪不好意思的。”

  “成,不过土娃子记住,只要熬得过第一次,那后头这些弟兄就绝不会再和今晚一样,他们可是为了自己先走一步的弟兄才来干这号人不人鬼不鬼的差事!你土娃子还年轻,血气方刚眼里揉不进沙子,可你一定得尊重这些弟兄,咱们当年和他们那是比都不能比的。”

  “想想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有钱,又如何!那日子,咱们曾经是怎么熬得!”

  土狗听得浑身一颤:“曾经,操他妈的曾经!”

  “师父,徒儿记住了。”

  没过多久,在大伙走到块坡地脚下的小树林时,地龙告诉弟兄们到地了,嘱咐大家伙的都坐下来吸口烟,嘴里带点烟味等会干活多少能避鬼驱邪。

  要说这鬼邪,反正是大墓里有玄机,按道理说人死之后就投胎去了,可有些家伙蹬腿嗝屁之后还赖在自个的坟窟窿里,至于干什么不知道,不过你要是敢进去摸他一两件宝贝出来,那他真能追你追到天涯海角甩都甩不掉。要说这种死也不丢财的主也确实够狠,守财奴守到连胎都不投的份上见着还是跑吧,否则的话得罪他们那铁定是吃不了兜着走,拿他那仨核桃俩枣还不够整你的折腾钱呐。

  至于现在等待开工的连队里,新上手的弟兄们一个个洋相迭出,其中就有那个叼着烟卷蹲在地上的虎娃,俩手上下左右没个谱的胡晃,整的火柴把都折了两根却连个火毛都没蹭出来。手里搦着根半拉火柴的虎娃都快绝望了,自己在老家那是响当当的勇后生,虎家村的男女老少谁听了自己的名号那不翘大拇指啊,可自己今儿这是咋了,就跟个胆小的婆娘一样,丢人丢尽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发愣的虎娃突然感觉有个黑影遮住了眼前的光亮,吓得虎娃呼一激灵,差点没抱着脑袋嚎叫着一头蹦了起来。

  嗤啦,一团柔和的火光照亮了黑暗,桔黄色的温暖拂过面庞。虎娃鼻头一酸,伸手拢着火深深吸了一口。

  “嘿,兄弟,你这跟我头一次一个德行,挨过头遍以后就好了。”

  “唉,干这活计怕也没用,既然下铲子了,再苦再累再难受都得自己扛着。不过你也别怕,想想你那些先走一步的生死弟兄,他们可都在天上护着你呐,啥鬼邪敢他妈动你?不怕你的生死弟兄下来让他魂飞魄散?”

  黑影晃灭了指间的火柴,直起身子时还不忘叮嘱一番。

  “咱们现在离得远还都歇着不算干活,估计再待会就要动工了,挖坑的时候可得记住规矩,这一行邪事多的要死,不守规矩的话自个死活难料不说,别的弟兄也得跟着遭殃。”

  在来者叮嘱完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背对着虎娃的黑影身形猛地一震,低声说了句。

  “别他妈自己吓自己,编故事的听多了,我干了那么些年,从没碰上过啥玩意绿毛僵尸。”

  “土狗兄弟,谢了。”

  虎娃抬起头,对着黑影诚挚的道着谢,不过黑影也没说啥,冲他笑笑就扭头往正拿着洛阳铲探墓的地龙那走了过去。土狗刚走到师父旁边就看见地龙握着洛阳铲深深的钻进地里,拔出铲子后端着铲头抠下些土放在鼻子底下仔细的闻了又闻,这才扭头对着边上等候的土狗交代下去。

  “徒儿,为师已探好墓室方位,告诉那些弟兄,再有一炷香的工夫就要干活了。”

  “好的,师父。”

  土狗走过去把正抽烟的弟兄们全给鼓捣起来,而当地龙再次闻了遍墓土确认无误后,方才小心的搓了搓手,缓步走到大伙面前,低声告诫。

  “弟兄们,准备挖坑了,为师今个也不瞒你们,干咱这行容易遇鬼撞邪!都给我牢牢记死了咱这行的规矩,这都是前人拿命积下来的经验!不过在今个,我地龙只要你们记住三条!

  第一,干活时不得大声喧哗,说话做事尽量压低声响。

  第二,干活时不得喊真名外号,只能用咱们临走前排好的师徒辈分。

  最后一条,也是你们必须给我牢牢记死的一条!干完活填完土之后,谁都不能再回头看一眼,哪怕就是有人拿枪顶着你的脑袋,你也不许回头!死都不准回!谁他妈要是不守规矩,招来了什么大麻烦还连累了其他弟兄,那你就给我滚出队伍爬回老家去,咱们御林军里不要你这种烂蛋!”

  “现在,干活!”

  弟兄们等地龙训完话后,排着队齐步走出林子,当这些弟兄走出林子后,借着月光迎脸就瞅见一方明显比普通墓碑小得多的石碑,正孤独的矗立于身侧的大松树旁。在岁月的磨洗中,石碑几乎和树干不分你我的融在一起,只是弟兄们此时无论怎么瞅就是瞅不着坟包,嘴上不说那心里都是疑问重重;这人,埋哪去了?

  弟兄们正满肚子疑惑的时候,只听地龙低低吟诵。

  “山为陵,松为碑,移其土,荫其坟。定是这个前朝的大墓!”

  地龙朝土狗打了个眼色,土狗会意,走向石碑绕着圈的拍,望,闻,听之后,回来向师父地龙低声细报。

  “师父,徒儿已查明,此墓为明末清初年间所属,但墓葬之法明显不属中原,当系鞑虏无疑!只是墓下有水,应是从此山而来的旁系微末支流所成,危害不大,且整个土层相对干燥,所以墓主棺木仍在。另外,听地回声,墓室不小,但有水浸坍塌。”

  “此墓,当为鞑虏显赫,其内必有宝货!”

  “徒儿,所言甚是。”

  地龙赞许的看着土狗道:“徒儿可另有发现,此墓左侧三十八米处有一地下泉眼,虽水势湍急但南流四里断脉,如墓葬被置于泉眼之上,则棺木必沉入水内为地水冲散,那此穴就将变为空穴,再无一丝价值。”

  “徒儿,多记多练,多看多想,咱们干这行的要保得住良心,不要让天地鬼神降罪责罚!”

  正说着话的地龙,突然面色严肃。

  “徒儿,你可知为何盗墓之人尽皆噩运缠身,而你我师徒却能有此善缘,积德报国!”

  “师父,徒儿不知。”

  “徒儿,你可见过为师我何时盗过满寇鞑虏以外的墓葬!汉家先贤故祖,你我师徒何曾犯过秋毫!”

  地龙的话确实不假,师徒二人一直盗的就是他满清的墓葬,但凡有经验的土夫子们都知道,明清墓葬所特有的石灰封土那简直就像是灯塔一样,想抓错都不可能,所以地龙土狗这师徒二人一看碑文是明朝墓葬那直接就走了,动都不动。

  这么多年以来,技艺精湛的师徒二人天南海北的专找满清大墓开刀,上至皇亲国戚贝勒格格,下至三品大臣封疆重吏,他们躺得这些子个大墓好多都被师徒二人给盗过一番,搜刮丰厚。

  唯一让师徒二人没有任何办法的墓穴,就是他满清东陵里的一百五十七座皇陵,那个真没办法,个个都是防护极其严密的大墓,整个墓葬全是用成条成条的排石一排排砌的,除非是当兵的拿烈性炸药咣当一下把他轰开,否则根本就没别的办法。除了先前孙殿英将军带着手下的弟兄硬拿着炸药崩开其中两座以外,哪怕是民间最顶尖的盗墓高手,也都拿这些王八壳一点办法没有。

  但其余的,统统都他妈别想跑!就算有些居然在墓室外壁浇了一层不明质地的金属,冷却以后比自己手里铲子都硬的满清贵族墓葬,也逃不了被师徒二人开膛破肚的下场。探清了整座墓室方位的地龙师徒直接打了个曲洞,从他墓室下方凿了个窟窿钻了进去,你不能耐吗,有种你在墓室底下也浇一层那玩意!

  不盗汉家陵,不辱汉家祖,也正是这条信念,才支撑着师徒二人在乱世里艰难的走了下去,也正是对得住天地良心,才让师徒二人这么多年也没遭过什么可怕的报应。

  说完话的地龙,回头对身后的弟兄交代道:

  “弟兄们,下铲子了!”

  几个重装弟兄放下背包拿出携带的工具,走出沉默肃立的队列跟着地龙师徒看准位置之后,小心翼翼的先把整块地皮铲了起来。旁边几个一齐过来的弟兄早就把大块的雨布展开了铺在地上,将这块地皮放雨布上留神搁好,等回填的时候把这块地皮往回一拍扫扫痕迹,多少能糊弄糊弄那些不知内情的旁人外行。

  周围的弟兄们看着地龙师徒配好铁指肘刃,膝镰脚推,手持尖铲刺镰,背插撬棒铁镐,像鼹鼠一样交替着连手都不停的迅速打洞。大概才过了有二十多分钟,师徒二人就打出一个深达八九米的小口盗洞。要说这地龙师徒可不简单,干这一行的,称号当中有龙字的人绝对都不是瓤茬!十五米以内的洞,无分直洞斜洞曲洞,无分泥地沙地石地,地龙师徒一律在一小时之内全数解决问题。

  大功告成之既,师徒二人面色凝重,一旁的土狗先点了个火折子扔进墓室,看着火光一路燃烧,确定墓穴内部可以下人的地龙先是卸下部分挖掘工具,然后做好全身防护接过土狗递来的破机工具,挥手就让土狗退至安全地域。随即,地龙装配好这些专门用于破坏机关的精巧工具,谨慎的先行下墓清路。

  黑暗中,地龙左臂架起护身圆盾,手握虎钳钢锯,右手紧持伸缩探针,腕套长钩护索,在小心的探测前行中,依次干掉了三重墓道机关,清空道路。当毫发无伤的地龙发出了成功的信号,守在后面的土狗立马抛出绳索,拉着师父重新回到了地面。随即,重回地面的师徒二人准备亲自护着连里的新手首次下墓,让他们亲身感受一下干这行的艰辛。

  所有弟兄的背包全数打开,把装在背包里面的木篓筐箱,滑轮拖板,大小封袋,背包行囊这些载具一件件的摆放出来,已是各有分工的弟兄们清数这些摆好的载具,全部妥善带好。随后,弟兄们穿好长筒胶靴,摸出浸过杀毒水的双层口罩扣好鼻口,最后套上里橡胶外加皮的双层加厚手套,防着被墓内的东西划破手指再染上了什么恐怖的尸毒。等弟兄们收拾妥当,由土狗带头,领着弟兄们顺着洞口就往里面下。

  地上的坑洞旁,虎娃看着洞口心里直打颤,一想到自己要下那个洞就两腿发软,可怜的虎娃总觉得眼前这个洞好似在张着个大嘴等着吞人一样,那口子黑咕隆咚的让人瘆得慌。眼看弟兄们顺着洞口一个个的下去就快轮到自己了,排在队末的虎娃被吓得浑身跟那筛糠一样直哆嗦,要不是他咬着舌尖硬挨着,估计这货早就已经口吐白沫吓昏过去了。

  “娃子,别怕,干咱这个行当就是这样!老实说,我以前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阴间,还是阳界。”

  “呵呵,盗墓盗墓,盗着盗着,魂就盗没了。”

  “娃子啊,以前我那是半人不鬼的晃荡了几十年,直到跟了军长才算是把丢了的魂给找了回来。娃子,想想那些战死的弟兄吧,咱们大半夜干这不人不鬼的活计是为了啥?是为了咱自己吗?还不是为了能给他们的家人尽量多留几个活下去的抚恤钱啊!”

  地龙说完话,拍拍虎娃厚实的肩膀,这个年轻后生是条好汉子,不管咋样头一次还能这样强撑下来已是不易了。

  其实地龙心里也极不是滋味,盗墓盗墓,如果不是被生计所迫逼上绝路,谁他妈要来干这号行当!你以为我们愿意干这号遭天谴的勾当吗?别碰古墓!死人烂在那的地会是什么好地?谁要是煽动你去盗墓,说是什么无本生意一夜暴富的活计,二话别说先给我大耳刮子上去抽他!那一定是个坏良心的王八蛋,一耳光下去保准抽不错人。

  虎娃红着眼,深吸一口气大步前跨;自己是给战死的弟兄们挣抚恤钱,哪怕就是扔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虎娃咬着牙一头扎进了洞口,而那漆黑的四周,没有一丝光明的黑暗就好像是来自冥府的召唤。再往下没爬多久,一股腥臭气冲的虎娃差点没吐出来,小时候搁村里碰见宗命案,有个贩鱼的外乡人被劫杀在村边荒僻的林子里,尸首晾在那过了好几天才被村人发现,等虎娃闻讯带着同村的青壮后生拎着家伙赶到林子时,就看见那个贩鱼人的尸首混着筐里的鱼早都烂的不成样子了。要说那天还刚好下了一场大暴雨,盛夏里的尸首流着内脏泡在飘满腐臭死鱼的雨水坑里,那股子带着水汽的腥臭味跟墓道中这股还真有的一拼。

  虎娃强忍着喉咙眼里的翻腾下到了垮塌半边的墓室内,可虎娃脚一沾地才发现地上的积水都没过脚脖子了,而土狗则在旁边摸来摸去,摸着摸着,土狗就低声骂起来了。

  “操蛋!耳室跟承重墙挨着,这谁他妈敢动啊,万一墙塌了咱们可都得给这个肉粽子做伴了。”

  “那就不要耳室里的东西了,瞧瞧这水洞子修的,躺在这的要是啥好鸟,老子头朝下走路!”

  周围的弟兄听着地龙的话心里多少有点安慰,咱们是在替天行道,杂碎嘛,死了也别他妈想安生。

  这时看着拱顶的长方形墓室,站在耳室旁的虎娃总算明白了,为啥村子里的老人只要一进城里,看见那些不懂事的后生瞎听瞎信地把房子给搞成了圆顶的时候,二话不说当场就把后生拉住,不管认识不认识非得让他改了!谁家的房子不都建的是长方形,而你这房子头顶月亮那可是走阴路的意思,说你句不吉利都是好听的,说句难听的那是死人睡觉的地方!你他妈疯了把房子给搞成这样!

  墓室内,一大两小三具棺木泡在水中,首次干活的弟兄们在地龙师徒的指导下也没费什么劲,很轻易地就掀开了那两具小棺的棺盖。

  只见棺内女尸面如生人,服衣光鲜,可刚一打开棺盖,棺内女尸的脸色就瞬间变黑,然后整身衣服在极短时间内变了颜色,直至碎化成灰,消失无影。

  “我日你祖宗!这条缺了大德的满狗!”

  此时,看到棺内女尸骤变的弟兄无不惊骇万分,但地龙却在一旁低声怒骂,因为地龙看出来了,这两个女棺是殉葬棺,一股子水银味浓的透过了双层口罩直冲口鼻,且棺内女尸的服饰装貌一看就是汉族女子,除非这个墓主是满清大汗亲王一级,否则不可能随便让满族女子殉葬。再者不用看地龙就知道,两个殉葬的女子头顶有一道十字刀口,那是满清执行下葬的奴才在死者生前顺着她们头顶上的刀口活灌水银,直至水银充满全身!那些丧心病狂的王八蛋就是用这种办法,让生者在极度痛苦中变成不腐之尸死去,所以女尸在开棺后只是脸色发黑而不是见风成炭。

  一个弟兄拧亮汽灯端着照明,红着眼的土狗趁光拽棍吭吭哧哧的撬起了棺材板。不过在这诡静的墓室里,弟兄们大半夜的听着吱吱啦啦掀板子的声音心里是七上八下,那感觉不是木头而是鬼在哭哇!

  咔嚓,棺材板停止呻吟飞边上凉快去了,土狗和地龙伸头往棺里一看,站在那脸色赤青的也不说话。墓室里的弟兄们看这架势只好生拔着脚,硬着头皮挪到棺材边小心的往里一瞄,刚瞅一眼,好多弟兄没转过来筋只想晕过去,那棺材里面烂的跟泥一样,升起来的味恶心的根本就没法用语言描述,冲着人就想吐。两腿乱抖的虎娃强支身板,朝土狗地龙颤声嗫嚅道。

  “师傅,师兄,这可咋办?”

  “咋办?不办!撑纱布用手滤!”

  几个上下牙直打架的弟兄眼睛抖着花的挪了过来,在棺材上哆哆嗦嗦的撑起纱布,空出手的土狗地龙捧起棺里的淤泥一捧捧的往纱布上滤,经验丰富的师徒二人主要就是上肩下脚重点摸索,每每棺内比较值钱的陪葬珍宝就在尸体的肩处脚处,重点找这里的宝贝那一准没错。

  苍白的汽灯下,一件件宝物从泥里被滤了出来,只不过这个大棺里的珍宝特别多,不仅是肩脚位,四个角和正中央都有宝贝镇着,个个价值连城。守在旁边的虎娃瞅着地龙俯下身,咔吧一声掰开了死尸的嘴,顺手就往里伸进去摸索出一块玉来,可那玉却在灯光下泛着荧荧的血色,散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气,阴森逼人。

  汽灯下的地龙皱着眉头,仔细的摆弄着手里这块血玉,玉是上好的和阗玉,而且血丝浸入玉心,全玉通体血红价值肯定高的吓人,只怕是把整个墓葬的陪葬品全卖了都换不来这一块。但地龙在心里估好价后就把这块血玉小心收好,再不看一眼,好像很忌讳的样子。

  事实上,真正有经验的老手对血玉都是相当警惕,如果碰到了那就赶紧出手决不久留,因为这是卡在死人喉咙里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才形好的玉,谁他妈拿着心里不发毛啊,什么对佩戴者无害那统统都是蒙人的。

  想想看,一块在临终前被放入口中的玉石,含着生者逝前的最后一口气息,在阴暗的墓室里沉睡千年,直到被死者的鲜血浸透了整个玉身,这是亡者在阴间佩戴的玉饰,通体带着死亡的气息,活人敢挨吗?还有,圈里那些见多识广的老人都流传着更恐怖的故事,有些血玉其实根本就是用活人生生炮制的!

  这种损尽阴德的制作方法,也就是先绑住个活人,将玉石强行塞入其口中后便将此人活埋,过些年月再取出这些浸着血丝的玉石,然而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怨气不散的血玉早已混入市面,如果你要买块血玉,鬼知道你面前这块是怎么来的!所以那些有阅历的人决不会佩戴这种从地里出来的玉石,要不然自己遭灾不说,全家人也都得跟着你一起完蛋!

  墓室里的陪葬品很快被搜罗干净,所以下面的地龙便发出暗号,两个拎着冲锋枪把守洞外的弟兄立即放下绳索,拉着弟兄们爬出洞道。由于时间还来得及,一帮人便把墓土回填,再细细的把雨布上的地表土盖在洞口,尽量把盗过的痕迹一一清扫干净。

  当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众人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月色中,仅留下夤夜里,那一片瑰丽的宁静。

  “滴滴答滴答,滴滴答滴答。”

  开饭号响喽,午饭有着落啦!黑球听见号声高高兴兴的爬到桌子上,在一窝堆的歪七扭八的饭盒边叼起一个银色的小盏,一颠一颠的往饭堂跑了过去。

  “开饭了,开饭了。”

  火头兵敲着锅大声吆喝着,两口支在饭堂门口的大锅腾腾的冒着热气。这是米饭的香味呀,闻到味的黑球脚底生风,四条短腿转的飞快,眨眼间就跑到了熟悉的大锅边上。

  跑到地的黑球喘着气,站在那叼着银盏两掌合十,虔诚的看着面前的这口米饭大锅。在饭前景仰完毕后,黑球麻溜的顺杆爬了上去,在米锅旁边的墩子上,大耗子伸出两只前爪抱着小盏,立起来冲着面前的火头兵唧唧直叫。

  这一出子可把面前这个打饭的炊事兵给吓坏了,炊事班里的老张有事请了假,临时让个刚补进部队的新兵替自己顶上几天。可谁知道这个十四五岁的娃娃兵刚才还正看着锅那,一扭脸就看见一只特大号的耗子端着个小碗仰着个脸立在那冲自己乱叫唤,一下把火头小兵给吓得吱哇一声扔了大勺掉头就跑。

  队列里该轮着盛饭的弟兄是个老兵,瞅着这个娃娃兵大惊小怪的样子当下直撇嘴,站过去把扔在锅里大勺捡了起来,先是把米锅里的糙米饭盛了些堆在小盏里,然后再从旁边的白菜小锅里舀了点菜叶汤水浇到小盏上。午饭到碗的黑球欢快的冲着给自己打饭的老兵叫了几声,然后迷惑的看了那个被吓跑的小兵一眼,翻身把盛满饭菜的小盏放在肚子上抱好,屁股朝下脸朝上的顺着墩子斜坡出溜着滑了下去,一边滑一边还听见那个老兵在一个劲的嚷嚷。

  “你个新兵蛋子,跑什么跑,连咱御林军的黑耗子都不认得吗!真是的,别球发愣了赶紧过去打饭。”

  蒋毅他们也是刚打了碗糙米白菜找了张石桌正准备开造,一低头就瞅见黑球蹲在桌子底下对着小盏吃的正香,看得乐呵呵的蒋毅拍了拍黑球的脑袋,旁边的王亚武还挺奇怪的问了句。

  “黑球,你主子呢,不会又跟着宁光头鬼混去了吧。”

  黑球听见这话不好意思的挠挠脸,立起来做了个两手卡腰的动作,接着就像没事耗子一样埋下头接着吃饭。

  “宁虎他们也真够操蛋的,大白天就往窑子里跑,你好赖等到晚上再去也行啊。”

  一帮子人看到黑球的动作没个正经的聚在那乱笑,而大黑耗子却对出卖主人去妓院这事丝毫没有罪恶感。等黑球呆在桌子下面吃饱之后,心满意足的把沾着油沫的银盏舔了个锃光瓦亮,舒舒服服打了个饱嗝,然后叼着饭碗悠闲自得的晒太阳去了。

  “我日你娘的老鸨!瞧不起你大爷我还是咋地!净拿这么些个歪瓜裂枣糊弄我们,真把爷爷们都他妈当猴耍吗?”

  “哎呦我的爷,瞧您说的,我们眠红楼哪敢如此啊,只不过今个真不凑巧,县长说要招待几位远客,听说其中一位还是重庆的贵人,把头牌的姑娘们都给包了去。这不……”

  “这你妈的不,少给老子胡鸡巴扯蛋,他四个包十个我日他奶奶!啥他妈狗屁县长,招待他妈了个腿的重庆贵客,老子出双倍的价,不,十倍,十倍!把你窑子里最漂亮的四个妞包了!麻子,明子,黑子,把大洋给我拍上来!他妈的,老子就不信了,有大洋还包不住几个漂亮妞!”

  宁虎两手卡腰,气急败坏的对着老鸨大声嚷嚷,再加上后面还有三个黑着脸的壮汉压桌子翘腿的,那骨头扣咯嗒咯嗒响的让人毛骨悚然。今个一大早宁虎就领着手底下那三个头头骑着马哼着小曲,跟个大爷一样晃悠到县城里最大最好的妓院寻乐子来了,结果等这四个人渣进了窑子才发现,格老子的爷爷们空跑一趟,头牌名花全被人给包了去,连扔过去三褡裢大洋这爱财如命的老鸨居然连口都不敢松,腆着个笑脸不住的赔不是。站在这大骂半天口干舌燥的宁虎心里想想要不算了,去别的窑子逛逛也行,没必要在这一颗树上吊死个舅子了。

  等宁虎带着三个头头气呼呼的走到门口,一个长袍马褂领着三个西装领带可就人模狗样的走了进来,其中最可气的就数那个长袍马褂,说个话还扯着嗓子生怕别人都听不到他说什么,真不知道来逛个窑子还球瞎鬼摆个啥。

  “王妈妈,十位漂亮姑娘准备的怎么样了,这三位可都是冲着眠红楼头牌来的贵客,今儿要在你们眠红楼里好好舒服舒服。”

  正走着路的宁虎听见这话气的眼角直蹦;十个!你奶奶那个腿的十个!这四个王八蛋比我们四个包的两倍都多,裤裆里塞他妈手榴弹了吧!

  更没想到的事还在后头,这三个西服当中有个拄着文明杖的小年轻,看见土里土气的宁虎他们从自己边上走过时,厌恶的抽出手帕拍拍胳膊,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骂了一句。

  “小赤佬”

  宁虎那油光发亮的脑袋顶上都快冒出火苗子来了,这今天也够他娘的作心了,一大清早高高兴兴的进城逛窑子,可到了窑子连个妞都整不到不说,临出门了被个王八蛋恶心一通还捎带着无故挨骂,我干他祖宗!

  宁虎转过脸,咬着后槽牙对着文明杖硬崩出几个字。

  “孙子,你刚才骂谁?”

  “啊呦,阿拉骂你那,晓得唔?”

  “我晓得你祖宗!”

  四个人憋了一肚子鸟气正愁没地方撒,谁知道这个不长眼的蠢货可就撞到了枪眼上,火气冲天的宁虎冲过去撅了小年轻的文明杖按着他的脑袋砰的砸在柱子上,噗噗嗤嗤的打了那孙子个满头血。而在宁虎身后的三个头头也是不由分说捉对痛打,噼里啪啦的可就把另外三个暴打一顿,其中有个深色西装被当场打飞了好几颗牙,那脸紫青黑肿的跟个烂柿子一样,不过就这还满嘴跑风漏气的念叨着匹夫竖子,有辱斯文,这念叨的让打他一顿的黑叔都听乐了,那货干脆走过去一把拽起深色西装的脑袋,张着大嘴咧着门牙大声嘲讽。

  “嘿,我说你个老不死的,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他妈逛窑子啊,不是你黑爷爷我瞧不起你,你都该进棺材了那家伙事还能用吗?啊?这可真是傻球年年有,今年格外多。哎,你个老王八还别不服,听你黑爷爷我一句,滚回家干狗去吧你,什么东西。”

  深色西装急火攻心咯喽一声气晕了过去,至于旁边那个挑事的小年轻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身上套着都快烂成破布条的西服,捡起就剩半截的文明杖居然还敢嘴硬,哆里哆嗦的指着宁虎,怨毒的诅咒着把自己打成了猪猡的汉子:“小赤佬,阿拉要弄的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宁虎飞起一脚踹在文明杖的裤裆上,挨踹的小年轻发出了一阵就好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尖叫,捂着他兄弟在地上疼的直打滚。人家宁虎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娘娘腔不是啥好鸟,自己刚才那一脚绝对能让他当太监,反正一个被阉了的杂碎也翻不起啥浪不是。

  不过这时候还有几个不速之客正老老实实的候在妓院大门口,几坨顶着个大红脸的警察现在站门口点头哈腰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可刚才这几位完全不是这样老实,那是凶神恶煞的挥着皮鞭警棍冲了进来,打算拿这四个敢闹事的外地佬带回局子里好好敲他妈一笔。结果,没结果了,宁虎拿着御林军上校证件一晃,照着带头的啪啪两耳光下去,几个小警察立马跟个绵羊一样乖乖候在门口,这乱世里的掌军大官本来就不敢惹,但这今天惹了不说,还惹的是御林军的高阶军官!

  惹了大麻烦的条子们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不尴不尬的站在妓院大门口候着,满脸凑笑的看着这四位爷打完了人,竟然又坐在大堂里阳大二正的喝起酒来了。至于大堂里原先那个拉皮条的混帐老鸨,见势不妙也不知道这时候藏到哪去了,让窑子里这些出了头的傻鸟结结实实的站树枝上替自己挨了好几枪。

  喝的晕乎乎的宁虎脚底下踩着那个小年轻当人凳,哼着军歌晃着头,一不留神看见那几个倒霉蛋还弓腰弯背的候在门口,这心情一好,随手对他们挥了挥,满口酒气的乌拉着。

  “滚,滚吧,你们这几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

  几个倒霉催的如蒙大赦,一溜烟的消失在人海,而窑子里喝高了的宁虎正好看见柜子上还摆着烛台,脑子一热对着几个头头就吆喝起来。

  “弟兄们,要不咱把这妓院点了乐呵乐呵,你们说咋样啊?”

  “放火烧妓院?老大,这个够刺激!”

  “大哥,点窑子绝对来劲,这活咱们可得拔个头筹。”

  四个破坏狂欢乐的满世界搜罗煤油烈酒,别说还真让他们找对地方了,这妓院里啥都不多,就点灯的煤油和蒙人的烈酒最多,连十分钟都不到,四个人就找到了不少好东西。然后,整个妓院在一分钟之内就布满了刺鼻的酒精灯油味,满大厅的边边角角散的到处都是。

  “走水啦,走水啦!”

  燃烧的妓院里,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纷纷从眠红楼内逃了出来,不少人狼狈到光着身子只围了个被子遮羞。然而在冒烟的妓院大门口,四个醉醺醺的汉子光着膀子骑着马,举着火把对着起火的妓院狂笑不止,其中就数中央那个光头最契蛋,腾出来一只手来拿着二十响就朝逃出妓院的男女脚底下直搂火,吓得不少脚底板冒烟的风流雅士屎尿齐出哭叫着往家里跑,以至于整条大街上到处都是寻花问柳的倒霉蛋在号哭乱泣,鬼叫瞎嚎。

  宁虎哈哈大笑着把手里的火把扔进了熊熊燃烧的妓院,身边的三个弟兄也是有样学样,为妓院的大火事业添砖加瓦。未几,诸人大笑着,绝尘而去。

  宁虎大人这回爽了,而蒋毅那可就难过了,人副军座今天吃完午饭躲床上想好好睡一觉解解乏,哪知道才刚迷瞪了一会便让上头派人从被窝里给拉出来塞车上带走。不过说实话,连蒋介石都记不清这是自己侄子第几次稀里糊涂的替人顶缸了,连着两三个月里是经常都是宁虎把人给打了一地血飞了一地鸡毛后,蒋毅就该让人拖出来替他大哥洗地,把这些碍眼的统统自己打包带走!

  为啥?你居然问我为啥!还不是这个被一脑门子歪主意烧光了头发的光头佬牛气冲天,人家宪兵都来抓他啦,他还瞪着牛眼拍着胸脯冲宪兵们耍开了威风。

  “我宁虎的兄弟是国军最能打的御林军军长蒋毅!那些孙子我宁虎欺恶扶善揍了就揍了,你们这帮挂着狗牌的蠢货敢他妈找我的茬子吗?”

  这话狠了,一句下去噎的宪兵们直翻白眼,灰溜溜的掉头就去找蒋毅的麻烦,用他宪兵队带队军官的话说就是;柿子也得找软的捏,蒋毅毕竟是个实打实的国军正路子将军,绝对不会没事拿我们跑腿的小宪兵开涮,人家毅威将军最起码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可后半句话让那货给咽了,万一那个姓宁的秃子发疯把我们全收拾了怎么办?

  因为在宁虎说话的时候,旁边有好几个脸上疤疤拉拉一看就不是啥善主的家伙杀气腾腾的围在宪兵周围,不怀好意的狠狠盯着这些胆敢在自己地盘上找事的宪兵,而且那手还若有若无的光往家伙上摸。其实这些子个连战场都没上过几次的宪兵被土匪们的气势一震立马就软了,人家宪兵又不是智障,都知道这宁虎是个野路子出身,正宗的悍匪大头子外加屁股后面还跟着一大群杀人不眨眼的活典型,你要是把这家伙惹急了,他真能给你一枪之后再回湘西老家干他的老本行,所以你拿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要命的是宁虎还有主场优势,暴徒们好歹挂着一个连的编制,这么多人我得来多少宪兵才能压得住他们?用人宪兵们空前一致的谴责讲;最缺德的就是这群一看篓子捅大势头不对的家伙一个个的都赖在御林军里避风头,谁他妈吃了豹子胆,敢在国军五大王牌军之首的御林军地盘上找事?还要强行抓走人家一个上校?死字怎么写你会不会!不会老子亲手教你!

  不过这次的篓子也忒大了点,那仨挨了死打的虽说不是军队的人,可人家好歹也是在衙门里混饭吃的主,你这样搞的也太不给人家政府面子了吧。但是在挨打的四个人当中,那个官位最末的小县长他不算数,因为几乎就没挨打的这货连个像样的伤都没有!

  瞧瞧这老家伙,挨打的时候一个劲的趴地上打滚装孙子讨饶,老东西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怂成这样,宁虎他们打县长的时候也实在是下不了狠手,象征性的给几下让他滚到一边完事,以至于县长贴点膏药在床上躺个几天装装样子就能下地。现在这老孙子还活蹦乱跳的吃嘛嘛香,一点都看不出来遭灾挨揍的样子。

  可另外三个那是真被打成了玉米糁糊涂,其中拉仇恨最大的那个最惨,直接被宁虎给阉了当太监。还有剩下那俩也好不到哪去,一个被打飞了满嘴一半牙,一个被打成内出血到现在还正搁医院里抢救呐。

  正当内出血那个上手术台挨刀的时候,被拉进宪兵部的蒋毅耷拉着脑袋让上头给熊的晕头转向摸不着北,这真是吐沫星子满天飞啥难听挨啥。可另一边的宁虎却在高高兴兴的收拾酒肉准备给自己不幸顶缸的老弟接风洗尘;没事,向来有缸都是蒋老弟替俺顶,再说了,反正俺兄弟也满脸包了,不在乎多这一下。

  开玩笑,人蒋武烈的叔父是谁?国民政府老一蒋中正!谁吃了老虎胆敢越俎代庖跳过老蒋收拾蒋家的小蒋,把人家老头子的头号心腹大将给搓了?都是面子活,那些当官的都他妈精着呢,熊的狠点走走过场,顺道底下再和蒋毅喝喝小酒拉拉关系。

  “武烈呀,咱都是武人,别别,你这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啧啧,你蒋毅有种,敢带着手下的挂牌土匪四处发财,不过你这送上门的冤大头嘛,敲!一定要敲,大大的敲他一笔竹杠!)”

  “哎,武烈呀,你看你这给咱些字画干什么?(嘿,这小子还真上道,啧啧,玉把,空心的呀,哟,这么沉,来让咱家把这玉把翻几个跟斗估估他珠宝金条塞了几成。九成?呦呵,满成!不赖,不赖,这小子够阔利,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那个,这事就算了,以后多走动走动啊。”

  每每这时候蒋毅那脸上笑的比哭还难看:“一定一定,告辞,告辞。(我多走动你大爷!妈的这不合法抢劫吗?抢了我们也他奶奶的没人管呐!)”

  不得不说这个土匪头子猜的一点都不差,四个连逛窑子都要包十个窑姐的孙子能会是啥好鸟?要不咱让戴老板都一个个的查查老底,看看咱几个谁死的更惨?还不是到最后蒋毅在上头的臭熊下四处打点打躬谄笑再赔那几个苦主一笔珠宝字画,这事才算是私了结案,毕竟蒋毅不是一般人,后面那位还真是惹不起,上头只是把蒋毅拽出军里熊他一通算了,不会你还真想把蒋毅摘了顶戴直接给扔宪兵队的号房?你这个蠢货!还要不要乌纱帽了!

  只不过等蒋毅回来宁虎一听那打点的花费,气的跳脚痛骂上头那些黑心王八不是个东西;真把俺兄弟当冤大头朝死里敲啊,这钱够老子把那窑子买下来外搭包一百个头牌窑姐都花不完……

  这天,宁虎带着人又出去捞了不少东西跑回来,一大帮子人刚回到营地里就盘算着该咋分赃蒙人,下刀夯棍。

  不是咱这说又,而是宁虎这家伙早在灭孙有全家之后就开始重操旧业了,只不过大家都是私底下干的没被别人发现而已。也就是在这时候,宁虎几个人围坐在抢来的枪械边上忙着评头论足,琢磨着如何哄抬物价。

  “鬼子造机枪的一个个都逛窑子逛昏了头,瞧瞧都整的什么鸟破机枪,真是,这也够缺德的了,嫌不好就让咱们中国人用?啊呸,不对,伪军,妈的,那群二鬼子净捡人家不要的二手货,就算咱们缴了也不用,统统都卖了,不要!真是的,别他妈什么烂货都往咱这塞。”

  拽着缴获的日军机枪操作起来死活不上手的黑叔等人一个劲的大骂,等这几颗坏红薯骂完之后干脆一屁股坐地上开始讨论这些东西该卖多少钱,反正都是一锤子买卖,如何才能让肥猪们伸着脖子乐哼哼的的挨这一刀才是关键,狠狠的一刀下去,能球多放他两滴血就决不让他少出一滴。

  “对了,那坨钢盔怎么办?似乎来得买主都是顾头不顾腚的大爷,难道他们不知道戴上钢盔有时候就可以保一条命下来吗?难道出些大洋把它们买下来就有这么难吗?”

  “我日,狐爷诶,您这又把别人当他妈猴耍,谁不知道鬼子那钢盔戴着简直就是遭罪,紧的人脑壳疼不说,还又挡不住子弹,运气不好连弹片都能给他凿个大窟窿。我宁老五在底下火并那么多次,从没见过谁吃饱了撑的戴这破玩意!”

  “妈的,咱们这次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咋会碰上这些子个硬货。哎,妈的,瞅那一大帮二皇军从哪来的,听口音不会是关外的吧,那战斗力可真不差,瞧瞧他们手里拿的家伙,要不是他们张嘴说话我铁定认为他们是鬼子。”

  “亏得大豹子一枪把他们的头儿给敲了,要不然咱们这次非得赔血本不可。”

  “妈了个巴子的,那他们头上的钢盔是怎么来的?日本人不是从不把钢盔配给二鬼子吗,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问鬼去吧,谁知道鬼子咋想的,我又不是他鬼子上校我哪知道。”

  “要不咱还把这些钢盔当添头算了,可问题是就算当添头也没人要哇,我都不知道和他们磨过多少嘴仗了,买主都是宁可让我多饶个十发子弹也不要一顶这破烂玩意。”

  “我操的,怎么又是这些子个砸到手里扔也不是用也不是的烂货,那我就奇了怪了,哪个孙子呀这是,以前被这些亏本货给坑苦了荷包怎么还不长记性,又捡回这么大一堆破烂回来,赔我的大洋金条哇。”

  “你大爷我削你!”

  笑开了花的几个人围着操场满军部的又打又闹,眼下这一段正是宁光头和他手下那群破坏狂的活跃时间,他们四处寻摸,杀人放火。由于这边的日军占得地盘太大,人手明显不够数的日军只好都守在要害位置里不出来,结果主子不出来了,满世界乱窜的二皇军可就倒了血霉,只要他们敢被搜罗东西的宁虎一帮子给瞧见,顺手赏记闷棍那是跑都没得跑的。

  也正是因为二皇军的无私支持与大力合作,所以军里走私的军火主要就是从二皇军手里抢来的军械。几乎每天都有大袋大袋沾着星星血斑的粮食物资,枪械弹药,在余火未烬的火拼之地上装满了一辆辆空空如野的车厢。而带着压倒火力大获丰收的宁虎他们,则趁着晚上悄悄的折腾起大车跑进军里,但在他们身后所留下的只有一片废墟,还有一堆烧的面目全非的残破焦尸。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宁虎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善茬,既然做了这档子事那当然要找替罪羊顶缸!反正这世道土匪满地跑,随便拖出来一个顶缸倒也并不难办,至于替罪羊不承认怎么办?呵呵,那咱干脆就来个死无对证!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杀着没一点负担。至于其他,那不还都得听我说的供状,你有让死人张嘴的能耐吗?

  当然,前提是你自己得注意着点,这里头的门道蒋毅宁虎他们也是摸了几次才摸出来,在人家的地盘上确实有些不好下手,往往是盯准了干一票大肥羊永不再来,您呐,有苦自己往肚子咽里去,至于怎么糊弄上司那您自己想辙,不干我的事喽。而在自己的地盘上就是事不过三,最多灭三个罪大恶极的富户满门,要不然的话自己没法往上面交代。

  至于剩下的,就该火狐狸师爷上了,师爷这玩的都是心眼,军里不动手,不流血,有啥像跑腿关黑牢这号挨骂名的脏活累活那都是和师爷沆瀣一气的当地保安团上,事后大家伙二八分成。日他子的,那些保安团上上下下得到信就跟个饿狼一样,一个个红着眼轰的就往上蹿,拉你都拉不住。

  就是这些简直像嗑药嗑昏了头的保安团地痞们,平日里瞅着身边这些富得眼气人的大户们毫无办法,因为大户们手眼通天的谁敢瞎着眼胡惹?再羡慕再流哈喇子也得忍着,可如今有带头大哥拉杆子开瓢,那还他妈等什么,弟兄们上啊!

  至于隐身幕后分了八成的御林军,这些保安团根本就没有一丝眼红,相反保安团的头头们还成群结队的扛着厚礼趁天黑光往军里跑,人家地痞们全都是想的特开;御林军占大头就占大头,人家肯分咱这些跑腿的两成就已经很厚道了,这遭殃的可都是大户啊!两成就已经多得花不完了,要是再巴结好了御林军,特别是那个稀毛看戏的狐爷,只要哄着这个老狐狸开心了,那,嘿嘿,大户们漂亮的小老婆,宽大的房子,还有那些肥的流油的田地,巴结巴结不都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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