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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9章:梦回大唐
作者:雪月凝思 时间:2018-05-23 18:12 字数:15934 字

  人群很识相的给这几位让了个空场,现在大家都忙着围观宁虎光着膀子的强势进击,一大堆人有吹口哨鼓掌叫好的,有大声嚷嚷着打打打的,居然还有抽头下注开赌盘的,反正是干啥的都有,至于持枪的蒋毅,围观的都是很自然的给跳了过去,就当这货不存在。等宁虎打完了,人群冲着宁虎竖起了大拇指纷纷叫好,以感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光头免费为大家奉献了一场肌肉秀和真人武打剧,至于那几个挨打挨骂还不敢还手的软蛋,围观群众一律给予了极度的鄙视和嘲笑,丝毫没有考虑这几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龙套刚才可是实实在在的挨了顿臭揍痛骂。直到看台下的打完了,人群这才又开始转头围观起台上那三个蹦蹦跳跳的男猴了。

  男猴们气的是脸色发白,下头这两个捣乱的一定是来砸场子的!其中特别是那个戴眼镜的瘦猴,平日就他妈爱在学生圈子里给这个扣个啥帽子给那个按个啥罪名的,牛皮哄哄整没人敢顶嘴,可今天这脸当场打的,算了,忍了!继续演讲!

  不过眼镜瘦猴他敢不忍吗,刚才那位拿枪的主浑身上下煞气腾腾,把站台上看的一清二楚的瘦猴给看得是满心咯喽的直发怵,没人会怀疑拿枪的敢当街杀人的意志,光这一股子杀气就不是随便谁都能有的,要不是个常年刀口舔血的主,谁能凑到这么大的一股戾气!

  瘦猴也清楚自个有几斤几两,平时欺负欺负圈里的还行,至于惹这位煞气直冒的汉子?得了吧,你借那瘦猴俩胆他也不敢。

  看着台上那三个年龄得有二十朝上,还都戴着校徽的烂货学生,蒋毅那是厌恶至极,搁心里痛骂不已。

  “他妈的,这些子个贪生怕死的鸟蛋,不敢上前线跟鬼子玩命在这瞎哔哔个啥!还学生,学你妈了个逼!三个不要脸的作乱分子,他仨要不是败类人渣老子他妈一头撞死!”

  蒋毅不止一次的在国军里面见到那些只有十几岁的学生兵,十万学生十万军的口号在此时早已是响彻中华。现在昆明各个大学的学生中已经几乎没有年满十八岁的成年男子了,其中特别是西南联合大学,校方更是直接要求;凡大四男学生一律参军,杀敌报国!

  这些不畏死亡,早已走上了战场的年青人,就算他们当中有几个渣滓胆小如鼠的不敢参军报国,光是来自同学的愤怒指责便让他们无颜再呆在学校,自个就灰溜溜的走了。如果碰上格外不要脸的,那周围的学生们有的是法子让他乖乖滚蛋,少还留到自己面前碍眼;真是的,大清早就看见这号孙子,倒不倒胃口啊你。

  蒋毅见过不少十六七岁年龄不够的学生哭着喊着也要上前线杀敌报国,他们为了投军甚至偷偷走门路把自己的年龄改大,而且他们在战场上,那是真不怕死啊!完全和日军就是不死不休的场面!

  “……同胞们,日本军阀无耻的发动了战争,他们欺骗了所有的日本人民,日本人民也一样都是被强迫的无辜战争受害者,是日本的统治上层构成了战争的主体,这场战争应由日本少数几个利欲熏心的当权者负责,而日本人民和我们中国人民一样,也是无辜的!而且我们还要感谢日本人的入侵,没有他们,我们的民族还不会

  “我操你妈!”

  蒋毅不等中间那个眼睛瘦猴接着说完就在底下破口大骂:“这几个匪子匪孙是从哪个山上跑下来的,怎么净他妈不说人话!还感谢日本入侵,我感谢你妈了个逼!真是马不嫌脸长,还我们民族,这杂种得有多他妈孙子才能会去感谢日本人过来入侵中国!”

  这真不赖人家蒋毅搁台下嘶声痛骂,别的不说,就像他们日本兵围的千人缝,万人织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全是日本头头们强按着日本老百姓的手搞的?简直是在胡说八道,人家的民众不跟自己的国家政府一条心难道跟你一条心不成!你敢说整个日本军队都是由上层社会的皇族和华族组成的?狗屁!你把日本卖了也凑不到那么多贵族成员,整个日本军队还不是由农民,矿工和普通城市平民构成的!

  当日本这个国家自从唐初的白河口惨败后,便在逐渐的交流中对大唐文明极为拜服,直到后来派遣大批的遣唐使进入中国学习,才让日本这个国名始为大量的华夏民间国人所知。此外,日本人不仅对中华的汉唐两朝极其崇拜,对宋朝也有足够的尊敬,可后来崖山一战,大宋战没,日本亦举国大悲,所有的日本人都说;崖山之后,再无中华。

  自此,日本便滋生出征服中国的念头,他们认为,连蛮夷都可以入主中原,那我们这些深受华夏文明熏陶的正统继承者更有资格入主中原!且明朝的一系列与日本的战争就足以表明,征服中国,是这个民族最珍贵的梦想,所有的日本人都在心里最深处希冀着;有朝一日,帝国陆军能将象征着征服与胜利的旭日军旗插遍中国!

  那好,你现在说他们都是被自己的上头拿枪顶着后心连哭带闹逼着来打中国的?孙子,我日你妈骗谁呐!

  “老弟,我看咱们要不崩了这几个乌龟王八,省的他们在这胡咧咧!”

  宁虎也是气的半死,拔出两把驳壳枪保险一撩就要开火,可在这时候,蒋毅却幽幽的飘出了几句冰冷的言语。

  “大哥,你太便宜这三条狗了,他们既然敢公然说出这种侮辱了所有战死弟兄的瞎话,那咱们就应该让这三人在最痛苦的折磨中慢慢死去。大哥,你我兄弟二人,阉了他仨!”

  “好嘞,两边归我,中间那个眼镜瘦猴归你!”

  “砰砰、砰”

  三声枪响,看猴戏的人群顿时被吓得四散而逃,台上那三个人渣先是不相信的看着自己裤裆上的血迹,然后就感觉不到自己那玩意的存在了,接着便杀猪般惨嚎起来。这蒋毅宁虎二人的枪法当然是值得信赖的,所以那三个杂碎当然是光荣的加入了太监的行列,不过打人这哥俩自然不会得了手还傻站原地,立即混进人堆里消失了,搞到最后等于是这仨说话跟放屁一样的太监白挨了枪子,连想报复都没得报!

  俩人跑远后,蹲在街边舒心大笑,什么也没有比阉了三个渣子更让人舒服的事了。等这俩笑完也快到大中午头了,于是两个武装分子便晃晃悠悠的逛到全昆明最好的馆子——东月楼里,大撮一顿。

  要好好打打牙祭的蒋毅宁虎想起这几天吃的饭菜都来气,那厨子还没出师吧,做的什么鸟饭,不是今天打死卖盐的就是明天饿死买菜的,今个出来再不大吃一顿那我俩就是棒槌!可在二人都走到东月楼门口了,宁虎却突然冲蒋毅伸出了手,不好意思的笑了。

  “嘿嘿,那个,老弟啊,能给哥哥我些袁大头不?”

  “大哥何出此言,你我弟兄何必如此客气?喏,这些都给你。”

  “哎哎老弟,不是让你把整个钱袋子都给我,你老哥我是只顾着出门……忘了带钱,要几个袁大头……赏……赏小二的。”

  蒋毅等着宁虎红着脸憋了半天居然蹦出来这么通怪话差点没一头栽到台阶上,这,这他妈不就是传说中的打肿脸充胖子吗?

  随后,上了楼的俩人刚找了个靠窗子的大桌一屁股坐下,山寨老大就拍着桌子乱吆喝。

  “小二,小二!还他妈不快来伺候爷爷们喝酒吃菜!”

  “哎,来喽。”

  “有啥好酒好菜统统都给爷爷我端上来。”

  “得嘞,二位,诶,谢大爷的赏,谢大爷的赏!”

  桌边的宁虎做足了大爷派头,一把大洋可就撒给了过来伺候的小二,哗的一下让那小二脸的都快笑成菊花了,连连打躬作揖大声谢着二位爷的大方。可一看到宁虎双眼微闭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时,蒋毅心里就有一万个小人儿在跳脚大骂:“喂喂,你个光头拿我的大洋充大爷,有他妈这么厚脸皮的吗?”

  接下来的唱本果然不出蒋毅所料,宁虎整的跟个土财主一样,牛哄哄的挥挥手说了句。

  “下去上菜吧。”

  “好嘞,二位大爷,这就来喽。”

  小二唱了个肥喏弓着腰一路小跑下去,没过多久,七八个冷热大菜,两三盘汤点水果,一大坛二十年陈酿女儿红就咚咚锵锵的霸占了整个桌子。满桌的佳肴让这俩人吃的是汁水满嘴,特别是东月楼的招牌名菜“锅贴乌鱼”,那叫一个鲜嫩啊,两片乌鱼肉中间夹块肥中带瘦的火腿,不加任何佐料在平底铛上烘焙而成,其美味真是妙不可言。

  “二位爷,吃好喝好,有事招呼小的一声,小的立马就到。”

  在小二腆着菊花脸笑着退到一边后,正喝酒吃菜的酒客们冷不丁的发现,此时的东月楼里多出来了两个危险分子,瞧那俩大庭广众之下光着膀子猜酒行令的家伙,浑身上下疤疤拉拉连块好肉都没有,一看就是生人远避的煞神,可酒客们谁敢说?两个腰子上三把二十响,活腻歪了才敢去找这俩大爷的麻烦!

  这下倒好,喝的满脸通红的蒋毅宁虎他俩咋想都想不到,自己在无知围观群众眼里竟然从英勇的国军抗战将领跌份跌成了凶残的江洋大盗。但这两位大爷的造型也确实不似善类,除非把将军证件一把拍到桌子上,否则满东月楼的酒客们打死也不信这两个煞气满郁的主居然一个是中将,一个是少将!

  吃完饭,蒋毅拍下一摞子大洋,背起死猪一样的宁虎吭哧吭哧得下了楼。一路上走的晃晃悠悠的蒋毅连肠子都要悔青了;他二十年的女儿红就是不一样,后劲老大了,早知道今个手气这么好,赢得一坛酒六七成都让这个倒霉大哥给灌进了肚,那无论如何也得要换个性子不太烈的酒啊。现在好了,别看咱喝的没宁光头多,可这小半坛实实在在的二十年女儿红把咱自个也给搞的是迷迷糊糊,我蒋毅本来就应该是要被别人背回去的,但你没人背我不说,我还得再背一个喝蒙过去的,别我俩都睡到大街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喝多了的蒋毅费了老鼻子劲在街上晃着,嘴里嘟嘟囔囔的咒骂不已:“黄包车呢?都死到哪去了!哎我说,这有大洋没人赚呐,还做不做生意了,太不敬业啦!”

  这下倒霉了,碰上那些不按剧本来的黄包车们还真是没辙,蒋毅自己也是晕得稀里糊涂的连摔了好几跤,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蒋毅只好背着那个连摔都摔不醒的宁虎,一步三摇的摇到附近公园的长椅上,俩人凑合着倒在一张长椅上歪一会,谁知道这一歪就歪到了天黑。直到蒋毅感觉好像有谁在拽着喊自己,这才晕头巴脑的醒了过来。

  “嘿,醒醒,兄弟,醒醒。”

  蒋毅费了好大神才把眼前五六个重影给捏到一块,等这货晃晃脑袋清醒的差不多了,一看眼前的境况,蒋毅足是大吃一惊。

  自己随身携带的钱袋子里面塞满了大洋不说,钱袋最下面还放了根金条以备不时之需,可现在这个贵重的钱袋子正被提在面前的陌生人手中!

  吓了一大跳的蒋毅翻起身就往自己腰上摸,还好,枪还在,回头一看宁虎的枪也在之后,蒋毅不禁松了口气。他知道面前的陌生人没有恶意,否则人家早就刮着钱跑了,要是再他妈碰见些心黑手狠的没准还会卸了枪照二人的脑袋上梆梆两枪,还会一直耐心的等在这?

  “兄弟,酒是个好东西,可喝多了是要误事的,这天也黑了,睡在长椅上也不是个事。拿着吧,钱袋子都掉地上了,亏得没人捡走,要不然你和你兄弟没了钱就难办了。”

  “谢了,兄弟。”

  蒋毅真心实意对着面前的陌生人道着谢,当接过钱袋的时候,蒋毅眼登的直了,上前一步抓起陌生弟兄空荡荡的左腿袖筒,颤声问道。

  “兄弟,你这腿?”

  “为国捐躯乃我等中华男儿至高之荣誉,此伤,勿需挂怀。”

  蒋毅喝多了刚醒来时昏沉难耐,再加上天又黑,这个弟兄还侧着身正好挡住了拄着拐杖的伤腿那面,让蒋毅直到这时候才知道面前的弟兄是咱国军的伤残兵员。此刻蒋毅的心里是酸楚至极,抓起钱袋硬塞给这位弟兄,连连说道。

  “兄弟,拿着,拿着。”

  “这位兄弟,为何如此这般,吾虽于沙场失却左腿,但亦曾饱读圣贤之书,知君子做人之道。如果我对你的钱财起了心思,那完全可以捡了就走,或者将钱袋里的金钱偷偷私藏一部分后,再把剩下的在交给你以图虚名,可我在这里等了足足六个小时,就是要等你醒来把钱袋完好无损的交给你,我虽不富裕,但气节仍在,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蒋毅听着这话鼻头一酸,当自己看到钱袋第一眼就知道这位兄弟根本就没动里面的钱财,因为袋扣那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暗标完好无损,而这,才是咱中华的传统士子啊!

  “我蒋毅以国民革命军中将军长的身份命令你,拿上这笔钱财,万勿自暴自弃,好好活下去!”

  “蒋军长,您就是蒋军长!”

  由于蒋毅穿的是便装,而且还搁路上摔了好几跤,摔得脸上身上全是土的俩人再被汗一落,那满脸花的狼狈样子硬是让哪个弟兄一直都能没认出来,而这位弟兄在此时激动不已,强撑着对蒋毅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长官,国民革命军陆军少尉秦江向长官报到,请长官训示!”

  “稍息!”

  “是,长官!”

  “兄弟,你这口音听着不像是昆明的,你是四川人?”

  “长官啊,我是四川人,在该上大学那年够了年龄投了军。”

  “惨啊,惨得伤,一仗下来,满地都是我们学生军的尸首,弟兄们死的,死的伤!我们五个同学一起去参的军,可活下来的,就剩我一个断腿的残废了……

  这位昔日勇猛无畏的军人想起了自己早已战死的兄弟,顿时痛哭不止,而他,也正是千千万万国军学生军军人的缩影。在这场艰困无两的战争中,最不怕死的学生军军人冲锋无前,直至尸横遍野,全军尽没。

  民国三十二年,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六十万学生兵在四川参军报国,可当战争结束的时候,六十万人,能活着回来的不过数万,余者尽皆战死沙场。

  1938年1月20日,在“抗战到底,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的誓言中,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陆军上将刘湘将军病逝汉口。这位勇武豪烈的川军大帅,用生命给侮辱自己,嘲笑川军“只打内战,不敢抗日”的孙子们,狠狠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每一个奋战在前线的川军弟兄都记得这样一句凄凉的话,只要还有一个川娃子在,川军团就不得死光!

  这些拿着四川土枪的川军军人们,装备比谁的都差,可他们还是义无返顾的和日军硬上阵地战,说起肉包子打狗,老泪纵横是川军老军们最真实的写照。

  八年死战,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3000000川中男儿血满弓刀。在占到了全国总牺牲人数20%的川军军人们,以战死364000人,负伤356000人,失踪26000人的惨重伤亡,换得了破碎的中华山河,最后一段的残存延续。

  抗战八年,忠义勇猛的川军将士,没有一支成建制向日军投降,没有一支伪军,是整部队川军军人组成的!

  当最后一丝晚霞没入了回首的牵挂,灯明画梁,朱亭楼阙,宛如摇离的月花,静静的勾住清空。

  军部里,蒋毅和军官们围在一张古旧的檀木圆桌旁饮酒乘凉,一坛坛窖藏的美酒正飘洒着醉人的芳香,不经意间,酒桌上的军官们已是神意酩酊,皆因这南方的米酒后力流长,不像北方的高粱酒那样率直豪扬,重洒浓光。

  迷迷瞪瞪的大家伙不知道是谁又拍开了几个酒坛上的封泥,几轮下来酒缸是见底了,可桌边的军官们也被放翻了好几个,只剩下几个没趴下的还接着在那一个劲的吆五喝六,醉梦欢笑。

  迷朦的马灯下,萤虫诜诜,飞火流飘,一张张往日鲜活的面容在眼前漫漫飞扬,已是长梦阑珊的蒋毅痴痴的看着,看着这些颦笑蹁跹的脸庞,让那双夜色一样漆黑的瞳孔里,满是隔世凄凉的泪光。

  就在蒋毅刚刚抬起刻满伤疤的臂膀,想要留住他们时,整个人扑通一声栽到桌上,昏睡过去。

  “军长?军长?嘿嘿,军长也也顶不住了,趴下了,来来来,弟兄们,喝!”

  没过多久,剩下的那几个军官也都被放倒在酒桌上,只不过片刻之后,几位健壮的勤务兵从侧室走了出来,轻手轻脚的背起各自的长官,返回住处,一路上蒋毅也是昏来醒去;刚才好像是在小李的背上吧,怎么现在又躺回自己那张硬邦邦的行军床上了,真咯人。

  蒋毅昏昏沉沉的嘟囔着,睡了过去。

  “希律律”

  云栖雾影的庭院里,一阵战马的嘶鸣声忽而响起,弥蒙彷徨中的蒋毅穿过房门,看见一位紫罗袍的内臣恭立门前,拱手相邀。

  “微臣,参见毅威将军!吾之主公今日欲与将军共饮一杯,还望将军略赏薄光,移驾相会。”

  “客气,客气,毅愿往。”

  蒋毅连忙冲着来客拱手回礼,却只见内臣微微一笑,平伸手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微臣谢过将军,将军,请。”

  当蒋毅随着来客的脚步走出庭院,转过影壁,方见一匹黑色的骏马,静静的候立苑旁。在这满天繁星下,那彷如秋夜般油亮的黑色毛发离离泛光,还有那圆润健壮的体格,高大挺拔的身躯,浑然天成的融为一方,这不是,这不是只有梦中才能有的骏马吗?

  蒋毅看见这匹骏马后兴奋不已,跨上马背,握持缰绳,向内臣双手抱拳。

  “有劳先生引路。”

  内臣轻抹嘴角,霁颜一笑,返身推开了影壁前的大门。就在大门开启的那一刻,蒋毅心里猛地一震,只看见门口肃立着六排手持长枪的银甲剽骑,一身亮银的铠甲在交辉的星月下闪烁着朦朦雪光,当一缕晚风飘着絮花,流过战马洁亮的毛发,排排像石塑一样久久静立的人马,不言不语,无声无息,唯有骑阵最前方那位威武的持旗将,手中的大旗在漫漫长夜里,烈烈飞扬。

  淡淡的夜霭下,金黄色的流苏徐徐飘舞,摇曳了旗上金龙,潋滟下一抹美丽的惆怅,而睹观此景的蒋毅却在一旁惊讶不已;我的天哪!这可是帝皇的金龙印记!不知道请我相见的,到底是谁啊!

  赴宴的路上,骏马飞驰过菁菁的原野,带起了一片柳絮的淡淡芬芳,令蒋毅沉浸在这漫天星光里,浅握绳缰,留恋的行过那如海的明月清秋,微醉在这如歌般嘉婉的谧夜时空。

  正当蒋毅失神的一瞬,骏马忽停,回过神来的蒋毅只见一片锦绣般的次第重门,有如华贵的朱金缎绸般开合渐光。蓦然惊诧的蒋毅,拱手问向紫衣内官。

  “敢问先生,此是何地?”

  “大,明,宫。”

  蒋毅看到这位紫衣内官在回答的时候,满面肃穆,眼中尽是神往尊崇。

  内官言毕,回首施礼;“将军,既入宫门,还请将军下马移步。”

  点头示意的蒋毅随着内官示请的衣袖,扶着栗色的横木,登入了一顶月染的锦轿,在月浅寂莲的静夜下,行游于宽宏的章台石路上。

  金煌巍峨的宫殿中,流轿的宫人拂散云霓,穿过了宏伟的九重宫门,而在用汉白玉铺垫的宫路旁,一队队银笄玉簪,妃衣翠衿的宫廷侍女,婉转娥眉,颔首相敬。

  轿内的蒋毅远远望向那宫阙残雪,灯火径巷,只见淳淳羽扇下,一位位披戴着金钏凤钗,珠翠步摇的嫔妃,高贵温雅的乘着步辇雕车,飘洒着一路逸渺绵长的雪月芬芳。而那丝丝流转的朱毂,响过钿车帷裳,万丈尘寰,带起了一阵阵交错的缤纷,画过辰光。

  大殿上,古朴的书简平展玉案,飘摇着荣华尽怅的厚重气息。在一片光影浮散,云带尘空的落英瓣雨中,一位摘下冕旒的中年人,走过流光飞舞的屏风华图,登上了麟德殿重重错落的高台亭楼,遥望凭栏。

  初雪下的宫阙重楼,飘落了一树清辉,在今夕何夕的凉夜下阑忘玉颜,还有那霜落云天的玉壶明光,缱绻着高台文轩,好像落花的伊人,流萤月下,缀落凡尘。

  月白的楼台旁,柔柔荣灿着清澈星光的千树明花,让蒋毅醉浴在这片飞羽流岚的天世迷光中,踏着碧阶,一步步走上了相约的亭台。

  戴着金冠的中年人,看见蒋毅登上了宴饮的殿阁时,微笑着从高陛的尊位上起身驾下,快步迎来,亲执客手,盛情空天。

  满座的与宴来宾,看着中年尊者拉着蒋毅的手,亲自引导着蒋毅坐到了贵客席位之后,纷纷从席位上站了起来,浅笑着朝蒋毅深施一礼,而蒋毅也是急忙站起在桌位前,频频回礼,眉敛笑存。

  灯海如昼的星汉下,开宴的钟鼎声倏尔响起,宫女们端着盏盏玉盘在席间如水流过,未几,青凝的碧案上满列珠翠之珍,金齑玉鲙,海错江瑶,嘉肴旨酒,璎珞沉香。

  酒宴酣畅,众人淋漓,此时的中年尊者举起御樽,朝着蒋毅莞尔而笑。

  “将军,可有华赋?吾等只需略言数句,以助酒兴即可,即可。”

  “在下不才,当如尊言。”

  蒋毅向着中年尊者深行一礼后,轻颤云汉,荏苒辰光。

  皎皎兮明光,朱火耀华兮煌

  和乐以玉觞,红颜曼舞以幽扬

  姣丽华光,指风步应

  绰约若芳,珠翠秋霜

  “好!将军,好文采,颇有汉之大赋神韵,来,吾等痛饮此杯!”

  中年尊者仰笑眉开,高举御樽,一口饮尽。

  宴席里,美轮美奂的箜篌,流岚起恬静空灵的佳桂浮光;悠扬的凤箫玉笛,婧洒了吴姬停纻的雨夜西窗;淳雅弥长的编钟声,沉馨着润和激扬的醉笑离殇。一时间,清羽流徵的殿堂上,长乐万阙,丽宫嘉商。

  纷繁的乐章中,一位位贵雅穗芳的舞姬,将她们纨素月珰的身形掩映在如蜀绸般柔滑的玄青发丝里。当羽衣飘起在磬音和弦的时候,那舞步好似离合的神光,研姿娟丽,珠缕玉芳,忽如随赴,凤游虹霜。

  织舞的水袖,宛如将绝的丽华映入星空,泛起一阵烟雨朦胧,激起了三生涅槃的爱恨情愁。洗尽了铅华的容颜,星眸流转,绮丽浏亮,散落了点点莹光,金缕鹅黄。

  然是伴乐节舞,珠翠蝶装,环佩叮咚,仿如洛水元夕的留恋里,芙蓉软水,雨洲含光。其为二八佳人,纯真清秀,气若幽兰,葳蕤合盛,玄夜生光,及至月河雪舞,轩屏离鸿,灼尔星罗,嘉惠缤纷,春深铜雀,雍容惆怅。

  在一方扇羽萤光的烟雨朦胧里,蒋毅望着高高的月台上,那凝雪般的梦华羽裳,思纷着兰若千秋的柔碎流连,回唱着紫萱醉荫的婉丽歌声,花落无声,阑舞玲圆。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垢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尊位上,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对着蒋毅笑吟吟的问道。

  “将军以为,此舞何如?”

  正沉浸在歌舞中的蒋毅骤然回神,满面激奋的亢手言道:“此乃天上之舞,非人间可闻,在下不才,妄测此舞,可是大唐羽衣霓裳?”

  “正是,正是!将军所测无误,正是羽衣霓裳,正是羽衣霓裳!”

  爽朗大笑的中年人,望着千重天阙,忆起世梦前尘,坚毅的眸中悄然闪过一丝怅婉凄恻。斟酒的侍女,唅着翩翩的青黛画眉,在向御樽里斟满了一杯淅沥的华光后,微醺的醉意,斓灯凝叹。

  宴饮的宫阙,星月阑珊,尊位上面色微红的中年人拍拍手,让身旁侍立的歌姬为满座诸君饮歌一曲,以助雅兴。

  淑丽润艳的姬妃浅含螓首,轻启朱唇,映起一汪轻洄眉央的烟波,在星星沉静的眼眸中,杳杳流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听着熟悉的《蒹葭》,蒋毅恍如又看见了长孙雪那娥儿雪柳般的丽雅面容,在清歌断肠的绵婉幽凉下,溅起了回忆里一滴悄悄流泪的时光。

  “告诉我,你要离去多久。”

  “当岁月带走我满身的征尘,再与你共沐小楼细雨中苍苍的蒹葭。”

  “哪怕回忆里已是深秋,我依然等你。”

  “武烈。”

  “雪儿!”蒋毅痴痴的凝望着长孙雪绝代的芳华面容,两行清泪,顺着粗糙的脸庞,无声流下。

  蓦然,蒋毅看见长孙雪嫣然一笑,挥起五彩的衣袖,带着漫天流转的紫萤雨瓣,随风飘向了如水阑珊的静幽月宫。

  “不要走!不要走啊!”看着长孙雪的笑容越来越远,蒋毅急急的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掌,乞盼着能挽留住长孙雪,哪怕是挽留不住,也只奢望能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啊!

  可就在站起身的一刹那,扑通一声,酒力发作的蒋毅,睡倒在了华贵的长案上。

  “将军累了,送毅威将军回营歇息罢。”在昏睡前的隐约里,蒋毅最后听到了中年尊者最后一句温暖的关切话语,光景幽长。

  骤然,惊醒的蒋毅从床上翻身而起,只是在这姻缘寂寒,弦断音消的夜凉下,只有如霜的月光,遑遑洒进了孤寂的房间,落淡残忆。在那梦尽缘散的凄凉里,唯有无限的悲茫流连在昨夜中宵,而那有如刹那晨露的幻梦,却在浮生未歇的长凄梦魂里,转眼即逝。

  窗影离驳的泪珠一滴滴的打湿了身上粗厚的被褥,往昔如烟的凤羽别酌,却在此时历历在目,如梦似幻,难道这真的,真的只是一个绚丽的梦吗?蒋毅就这样呆呆的坐着,看着漫天星月消散在朝霞浮彩的南空初阳里,泪流满面,也不知这一梦,到底梦了多久……

  在一个丰收的秋夜里,顺手撂飞一个空兜的小林忠次喘着粗气,再次小心的确定了四下无人后,这才鬼头鬼脑的带着六个大阪老乡潜进了一个隐秘的角落。

  几个面带喜色的大阪老乡把小林围到中间,兴奋的看着小林从怀里摸出来一个沉甸甸的紫木漆盒。当小林打开盒子的时候,二十根金条在梧桐秋月的芬芳下,熠熠闪光。

  这时的大阪老乡们齐齐发出了一阵低声的欢呼,此次倒卖药品的收入之大实属罕见,二十根金条啊!比平日收获的两三倍还多!

  可这围成一团的大阪老乡,却眼巴巴的瞅着小林忠次无奈的拿出了十根金条。

  “这十根是被上司们刮走的。”

  “这些混蛋,每次都要拿一半。应该把他们统统扔进淀河里去!”

  大阪老乡们一个个的发出了不满的嘘声,特别是七个人当中最勇敢,最能打,虎背熊腰还脾气暴躁的高桥野武更是矢口痛骂,痛骂这些该死的黑心供货商朝死里刮了自己一大笔。只不过接下来,高桥野武瞪眼看着又有五根金条被小林忠次给拿了出来。

  “这五根是打点关节的,人家医院的倒是要得不多,可他宪兵队的嘴张的也太大了,一口咬下去这蛋糕都要小一大块!可恶啊,被刮来刮去就剩盒子里这五根才是我们这个小团队的辛苦钱。”

  “他妈的!军部的混帐!给他们发那么高的军饷干嘛,瞧瞧他们的胃口被养的有多大!”

  “好吧好吧,算我们倒霉,不把狗给喂熟了我们怎么做生意。”

  “但我们只剩下五根了。”

  正当小林安慰着那个被盘剥的满肚子不服的高桥时,一个怯懦懦的声音从人堆里传了出来,毕竟这可是二十根金条啊!六个卖药的大难波武装商人在小林忠次的带领下,掖着枪背着药连眼皮子都没合的奔波了两天两夜才捞到了二十根金条,可眨眨眼就只剩下了五根还在手里,另外十五根金条全他妈都长翅膀飞了!

  “五根就五根吧,我们七个都累成狗了也该得个五根的跑腿钱!再说了,反正这都是无本生意我们又没投入一分钱,只要有利润那全是净赚。哎,都想开点,想想那些买家咋说的;这世道,坐轿的吃肉,跑腿的吃屎!”

  “好吧,我高桥认了,空看着二十根金条白他妈高兴一场。”

  正当高桥骂的来劲的时候,准备再吸根烟就回营房补觉的小林无意中扫见了高桥兜里露着脑袋的电报纸后,奇怪的问了句。

  “高桥君,你兜里那张纸是什么?”

  “嗨,别提了小林君,是战报,等会我还得跑腿送到中队部去,妈的,这混蛋的战争!”

  高桥野武一把抽出了兜里的电令递给了小林,咒骂着顶上那个懒猪上尉一进营门口就拽到自己去中队部送信,害得自己都快累糊涂了还得去跑腿当他妈信差。

  “反正也不干咱们什么事,还是老老实实做生意吧,对了,把你那瓶愚蠢的护肤霜收好!我说,下次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能不能别再让我吃那个玩意装黄疸病了,那东西味道怪的连马都不吃。”

  要说高桥这家伙可真缺德,居然在下面拿人家战马当试验品,撅起一大坨护肤霜就往战马嘴里塞,结果让愤怒的战马连打了几个响鼻把脸扭到一边,看都不看这个浑身长毛的缺德玩意一眼,憋了半天硬是憋走了这个脚底板流脓的人形黑熊,让他滚一边自个咽去;真是的,我伊川之马,可不是什么都吃的家伙。

  “这可是德国的妮维雅护肤霜,我花了好多钱才让随军小卖部的人搞过来,要是不吃你现在绝对在战场。”

  忙着抱怨高桥个傻帽不识货的小林接过战报一看,眉头当场就皱了起来。

  师团里几天前就已经打通了汨罗江,新墙河,此时的师团主力已经于捞刀河附近与将军所在的部队照上面了,算着日子师团也应该是和蒋毅将军已经交手了吧。唉,这次的华军怕是凶多吉少了,只希望蒋毅将军能平安无事就好。

  小林当然要为蒋毅担心了,此次集结了十二万精锐部队的日军进攻集团,在为人非常勇猛的阿南惟几将军的指挥下向长沙城发起进攻。仅日军攻击部队的四个主力师团当中,甲等师团就占了三个!第三名古屋师团,第四大阪师团,第六熊本师团,全在此列。

  而在后世里,好多人被误导着相信了日军的甲等第四师团是个窝囊废师团,中国人打飞他们简直就像玩的一样,可又有谁知道,历史上被打的半死的却是中国人!

  第二次长沙会战,这个只有12000人的三联队小编制甲等师团,却让整个长沙防区里的几十万国军军人吃尽了苦头!就连国军五大王牌主力之首的御林军,以绝强的意志,勇武的血气,精良的军械,和第四师团一仗干下来都是全军几近崩溃,死伤之惨重超乎想象!

  八年血战,“让广大中国官兵跃跃欲试的日军部队”根本不存在于国民革命军正面血战战场,甚至连被冈村宁次称为‘日本最弱师团’的106师团,在整师团几乎全灭万家岭后,仅仅过了不到半年的恢复时间,就在南昌会战中打的国军各部七零八落溃败四野。

  由于中日两军之间差距太大,许多国军将军无数次的朝着日军布下了伏杀的口袋阵,试图敲死一批胆敢冒进的日军部队。结果日军一来就钻进去捅穿了口袋底,还顺势包抄上去打死了好多国军弟兄。

  这时,带着军里已经开赴到第九战区长沙战场的代军长蒋毅正背着家伙领着宁虎往前沿走,准备下到一线看完地形就去和日本人打架,而且蒋毅想着二人目标小行动灵活,他日本人为了节约炸弹炮弹,飞机大炮就算看见了自己这崩了三儿的俩活人也不会开炮扔炸弹。再说了,谁不知道见人就往脸上砸炮弹的那是富得流油的美国大老板,而不是现在这个抠抠索索穷的揭不开锅的的日本小坊主。

  所以,没带一兵一卒的蒋毅只领个宁虎就下来了,临走前蒋毅专门留下年长沉稳的荣烈暂时带着直属部队留守军部。没想到二人走着走着,竟然在路上好死不死的碰见了大批的日军第四师团偷袭部队!

  当日军带队军官看见这两个戴着钢盔,穿着将军军服,背着水壶挂着望远镜腰上还挎着牛皮文件包的家伙时,心里那是乐开了花,这简直就是个礼品箱一样从天而降的战果。不过因为离得太远,日军带队军官也看不清蒋毅的军章上有几颗星星,只是看着这俩连个随从都没有的光杆将军穿的背的咋看咋不像啥重要货色,有他五八无他四十的,估计这俩撑死了也不过是个小副参谋一类的跑腿军官,你就算把他俩都给打死了也没啥用处,大不了人家重庆军再派两个跑腿便是。

  所以,急着赶路抓更大猎物的指挥官随便一挥手,差不多有大半个小队三四十号人扛着轻机枪可就追了过来。

  宁虎跟蒋毅一看大事不好,二话没说扭头就跑,现在两个人手里只有三把二十响,拿三把二十响去和几十把步枪轻机枪对干,脑子他妈进水了吧!

  二人沿着小路没命的逃跑,这几天军里来回奔波赶路让二人早就累得要死,可幸亏他俩身板好扛实耐操,仗着体力还能再跑上一段,只是两人一路上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二人先是把身上那个灌满了凉开水的军用水壶给扔了,好几斤重的水壶扔了之后接着连望远镜也不要了,抓住就给丢了。而在逃命中,蒋毅看见牛皮文件包咣咣撞在屁股上的宁虎不禁大喊。

  “老哥,快把包扔了!”

  “地图!”

  宁虎下意识的捂住牛皮公文包,自打出军部起宁虎就帮蒋毅一路背着这个装了地图的皮包,野出身的宁虎对皮包里那几幅从日军手里抢来的军用地图就像对自己的爱枪一样珍视。因为日本人的军用地图做工极其细致精良,以致宁虎蒋毅翻遍了全御林军也找不出比这几幅抢来的地图更精确的同等图纸,所以每当出门打食前,宁虎都会对着这些抢来的地图地图仔细的看他一个晚上,把本次所有要走的路线反复牢记在脑海里,一丝一毫不敢疏漏。

  没有谁再比宁虎更了解地图的重要性了,要是以前在湘西能有一幅这样的地图,那自己的弟兄不知道能少死多少!

  “命最重要!咱们以后再抢!再抢!”

  听见蒋毅发疯般的喊出这话,宁虎几乎就是咬着牙嘶吼出声。

  “老子再抢,老子再抢!”

  宁虎红着眼攥着手榴弹拔了引信塞进公文包,顺着手一把扔向了背后的荒草中,只听一声轰响,碎纸片在溅起的烟雾泥土里如同雪花般四散飞舞。随即,蒋毅就听见身后宁虎一声变了调的痛喊:“地图!我的地图哇!”

  野地里,两团慌张的身影在拼命的奔逃,但身后那几十个黄点却一点点的缩短了距离,逐步将前方二人拉入了步枪的射击范围。

  焦灼中,死沉死沉的钢盔压得脖子回转不及,蒋毅宁虎抓起钢盔就给扔了,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嗖嗖的步枪枪弹跟着就打了过来,只是因为两边离得太远日军步枪兵没有打中。而蒋毅宁虎一听见枪声赶紧冲进旁边的树林里,刚才那枪声听听都知道追来的全是日军老兵,好几百米开外这子弹贴着头皮就日了过去!

  没办法,训练极度扎实的日本老兵都是枪法准的吓人,一旦有国军军人敢拿着普通步枪独自杠到三个以上的日军老兵对拼枪法,那无论距离远近,无论宁虎蒋毅,都是必死无疑。可现在的两方兵员比例是严重倾斜,连一比三都不是,而是一比十好几!

  蒋毅和宁虎被打的低着脑袋藏在树林里,一看情况危急,宁虎一把甩了头上的军帽,对着蒋毅说道。

  “老弟等会找机会再跑!老哥我先替你吸走这些追上来的王八蛋!”

  “不成!老哥你那是找死!千万别这样整!”

  宁虎也不管蒋毅干不干了,跳出树林猛地吼一嗓子,引着大部分的日军追击兵力往远处的河塘跑,随即蒋毅也是紧跟着跑出来连开几枪,吼叫着往相反的方向跑,引着日军一分两半各追一头。

  听着背后的枪声吼声,宁虎鼻子一酸;俺蒋毅兄弟不论啥时候,那就是仗义!

  宁虎借着小路上密密林立的大石头掩护,低着脑袋一路逃跑,等跑到河塘边上赶紧叼着根空心苇管小心的凫入水中藏了起来。幸好自己是从湘西山水纵横的野地里出来的,那水性是没说的,潜着脑袋闭着气往水草堆里一躲还真不容易被人找到。

  从几百米外转过拐角追上来的日军官兵一看前面被追杀的人找不到了,四下里也搜不见个人影,只好提着枪朝着周围草窝池塘的可疑之处连连开火,但这些射击说白了其实就是隔墙撂砖头,砸中了算你倒霉,只不过宁虎的运气明显很好,横飞的砖头没找到水草丛里狠狠的他给他一家伙。

  另一头的蒋毅则七拐八绕的躲进了草丛,半人高的草棵子里藏个人也确实不是什么难事,没准这时候也是蒋毅命不该绝,不少食草动物可能因为他动作太大被惊了起来,大叫着搁草窝子里来回乱跑,搞的追过来的日军官兵看着乱晃的草丛登时全都傻了,扛着轻机枪也不知道该往哪追了。然而带队的大阪分队长不想让同乡们分散在草丛里被人打了黑枪,不必要的死伤就别让同乡们付出了。所以,十几个大阪官兵只是举起枪对着草窝子里漫无目的狂扫一顿之后扭头就走,回去了就以追丢为由来规避处罚,反正本次执行突袭任务的支队长也没把这两个将军级的猎物放在心上,否则刚才那一下就至少是两个小队被派出来追击了。

  躲进草丛里的蒋毅直到日军收兵离开,方才走出草丛去找那个不知道跑到哪了的宁虎。当侥幸捡了一条命的二人快到天黑终于碰头之后,垂头丧气的回到军部一看,二人当场就傻了;我的老天爷啊!军部,军部啊!

  等到了晚上,头上缠着绷带的荣烈低着头把军里的战报递给蒋毅的时候,蒋毅攥着战报心里难受的翻天;这他妈打的什么鬼仗!弟兄们直到死,都咽不下这口气!

  由于第九战区长官部集体脑子掺面,特别是薛岳严重失职胡乱指挥,让军里和泰山军这两支没有蒋介石手令就无法调遣的的精锐大军,几乎就是被薛岳给活活送进了日军包围圈。几轮下来,两个王牌军就在日军的毁灭性群击中全军崩垮。

  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军里和日军的几个甲等师团同时对上,其中就有那个第四师团。而军里在第四师团借着优势装备的正面凿击,侧面包抄,以及潜入突袭的一系列战术中,全军死伤惨重几近崩溃。

  被日军高层尊称为“虎の子”的军里,全军三个师仅仅在27日一天就基本完了,虎贲师伤亡近半,激扬师彻底完了,只剩下前茅师损失惨重勉强保了个架子下来。

  在这两个军中,死伤最惨重的就是泰山军。战后,三万多出征的弟兄连同留守后方的军员,只剩两千多站着的弟兄重新站在营地里,余者尽皆如烟消散。

  所有人都哭了,一周前,第十军全员三万多弟兄以娴熟的拼刺,巧妙地投弹,过硬的射击,硬是拿着“最优等”的考核荣誉气势雄浑的开出驻地,可现在呢?怎么被打成了这幅模样啊!

  或者损失惨重的泰山军还会重建,可再重建的泰山军,永远不会是曾经那支最优等的雄军了。

  战斗中,日军面对着第十军麾下精锐,王牌第三师极其凶猛的顽强抵抗时,日军部队死伤惨重,连阿南惟几将军也是拿着前线战报沉默不语。良久,阿南惟几将军抬起头来,对参谋长木下勇说了一句话。

  “这就是王牌军!”

  可这时的军部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日军第四师团的偷袭部队都摸到了军部一里多外才被哨兵发现。一看重庆军哨兵鸣枪示警,自知行踪暴露的日军架起重机枪就打,一时间重机枪子弹嗖嗖的飞过了军部的外围护墙,打得军部里的房檐屋顶上积土噔噔乱飞。

  由于军部所在的地形位置很不适合防守,因此军部在撤退前紧急处理各类文件,许多文件都被浇上汽油迅速焚毁,所有女性辅助兵员和年纪太小战斗力不足的勤务人员立即背着电台等紧要物件向后撤离,背不动拿不走的物事一律放上手榴弹就地炸毁,而军部里剩下的那些只要能拿起枪拼命的男人们,全部被组成临时部队准备和日军血战。也亏得此时那三个军直属营还在,荣烈赶紧排下了作战序列,由野战能力最强的锋锐营打主攻,虎义营守侧翼,福宝营充当预备队,三个营按着这个序列拼命跑向山坡,先行进入临时阵地,打算借着地势死磕日军进攻,固守待援。

  最擅长缠斗的虎义营留下了差不多一个多连的部队拼死断后,百来号弟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日军死拖在军部营地里半个小时,半个小时!

  很简单,这半个小时是军部直属部队抢先占领临时阵地所必须的时间,国军必须把日军甩开一定的距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甩开他们,争得这半个小时!因为这就是战争,一个张着大嘴向交战者索要祭品的战争!

  而虎义营的军官们从来不干那号当头的先他妈跑了,却把自己的弟兄全给扔到后面断后的缺德事,虎义营这几个当家的除了最精明最不擅长打斗的师爷带着其余人马帮荣烈打仗以外,剩下的宫明三人带着手下的一众弟兄散开在军部里四处阻击。实在是没办法了,这个坎要是过不去,争不到半个小时下来,那全军部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毕竟虎义营是军里一等一的精锐部队,在当家的带领下拼起命来非常可怕,打红了眼的宫明蹲在沙包后面拉住个弟兄架起转盘机枪就搂火,清脆的嗒嗒声从手中的转盘机枪里一刻不停的响着,四十七发的弹盘一盘接一盘的打光抛开,没过多久枪管就被打的滚烫,以至于过热的枪管出现了飘子的情况。可这枪管也来不及换了,旁边那位临时充作副射手的弟兄拿起水壶照着枪身上哗的一浇,刺啦一声白烟大股大股的冒了起来,接着再拿袖子把水一撇,放上弹盘年跟着就打。

  旁边的麻三也没闲着,一看那些黄点在不远处来回晃荡,麻三盯着连里的步兵炮拉弦就打,咣咣几炮下去对面冲锋的日本兵就倒了一片。可脸前的日军火炮也不是吃干饭的,在弹箱打空麻三亲自转过掩体拐角抱炮弹的时候,日军一发迫击炮弹过来,正中炮身,整个步兵炮的螺栓炮管当场就轰隆一声飞上了天空。

  散在角落里打狙击的黑叔刚给一个日军的脑袋上开了个天窗,随之就被大队大队包上来的日军给卷入了激烈的近距离战斗。很快,黑叔便被疯狂的肉搏战给生生裹了进去。

  混乱中,猛地挨了一枪托的黑叔连牙都飞了两颗,一下被砸的满脸是血的黑叔晕头转向间四处拼杀,好不容易才杀出圈子的黑叔四下里摆头一看,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弟兄都被刚才那阵混乱全给冲散了。等只能勉强睁开一只眼的黑叔急赤白脸的跑到军部外围,靠着墙头使劲揉了揉渗入眼睛的血水,玩命睁开了另一只黑肿的眼后,已经成了包子脸的黑叔顿时吓了一跳,一颗橘红色的信号弹飞向空中,这是到点要撤退了!

  黑叔背起枪没命的往军部附近的山里跑,跑着跑着就听见前面拐角那一阵噪杂,耳朵尖的黑叔一听声音就知道有大群的日本兵要过来了,吓得这家伙赶紧躲进旁边的尸体堆子里装死。最多在黑叔躺下有五秒钟之后,百十个日军士兵举着刺刀,跟着几个手持武士刀的军官冲过拐角向前穿插,大队日军连看都没看黑叔所在的尸堆挺着腰板就冲了过去。心里嗵嗵乱跳的黑叔等他们一过去就麻溜的从尸体堆子里跳了起来,还搁乱兵中趁机砍了两个堵路的日军散兵,可眼瞧着日本人越来越多的堵到了军部,这逃是逃不出去了,心一横的黑叔干脆跳进了军部堆放垃圾的大坑角落里,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不过紧急追击的日本人嫌脏也没仔细来大坑这搜索,只是随手往里面丢了两颗手雷炸他一乍,在两声混着数不清的垃圾的巨响中,躲在死角的黑叔才算是抱着兜里哆哆嗦嗦的黑球命大的捡回一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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