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里的野战医院中,浑身绑着白色绷带的蒋毅挣脱了昏迷的束缚,竭力抬起了沉重的眼皮,张合着枯裂的嘴唇,嗬嗬有声。
守在病房里的宁虎,荣烈,王亚武和钟毅等人一看蒋毅醒转过来,赶紧围到了病床前,暗暗地喘了一口气,放下了那颗悬吊了四天的忧心。
四天了,身负重伤的军长整整睡了四天才醒了过来。
可看着床边众人都是满身伤痕,有的头上缠着绷带,有的吊着胳膊,甚至还有拄着拐杖几乎走不成路的,心里不是滋味的蒋毅咬着牙,冲试图扶自己起来的弟兄摆摆手,自己单手撑着床沿,靠着床头艰难的坐了起来,又连着喘了几口气之后,好像做出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一样。
“弟兄们,弟兄们回来了多少?”
周围的宁虎等人听见这话,全部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告诉我,回来了多少弟兄,多少?”
“军长,你刚醒过来,身子骨没恢复过来,过几天,过几天再
“我蒋毅死不了,实话告诉我,军里还剩多少弟兄!”
“军长……
“告诉我!”
“兄弟啊,咱军里现在就剩下万把号喘气的,咱们,咱们折了过半啊!”
“军座,常德成了一片死城,虎贲师全师玉碎,张师长,张师长也自尽了!”
“大侄子,军里已经彻底被打废,虎军,不在了!”
“噗”
病床上的蒋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后仰的头颅咣的撞在了墙上。尽管心里早已做好了这个最坏的打算,可当弟兄哭着说出来的时候,确实了全军三师一亡两残的悲惨消息后,自己心里的防线,还是刹那间,彻底崩溃了。
“军长,军座,兄弟,大侄子!”
周围诸人赶紧围了过来,扶着蒋毅慢慢的躺了下去,弟兄们也是心里揪着;军座刚醒过来就遭到这么惨痛的打击,任谁都受不了啊!
“这么多,这么多生死与共的弟兄,怎么能说没就没了?说没就没了呢!”
蒋毅痛哭着,喃喃低语,直到自己再次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携着手,向前进,路不远,莫要惊,亲爱精诚,继续永守。”
一队穿着军服的年轻人,唱着军歌,跨过了眼前迷离的白雾,看见蒋毅,都是笑容满面的打着招呼:“那不是蒋团长吗?团长,走,带着我们打鬼子去。”
“是啊,团长,弟兄们跟着你上战场啊。”
“好,好,打鬼子去……
蒋毅顿时泣不成声,这些戴着德式钢盔的年轻人不都是以前自己三十六师的弟兄吗,狗丢兄弟,国栋兄弟,学甫兄弟……
你们回来了,我的兄弟们呐,你们回来看我了,蒋毅高兴,高兴啊。
正当蒋毅擦着眼角,跟着弟兄们向前走着的时候,突然身子一轻,感觉自己好像飞到了天上。茫然间,蒋毅只听见张国栋在下面冲自己喊道:“长官!这不是您现在来的地方,快回去吧!回去吧!”
在蒋毅忽然惊醒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痛悲无言。
后来,蒋毅一日日的在军部里漫无目地的徘徊游荡,荡着荡着,不知是疲累还是忧伤,蒋毅无神的坐在一块树根上,兀自独惘。而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缠满绷带面目不清的弟兄,用伤口斑驳的手掌,吃力的举着一封浸血的书信。
“长官,这是张师长的。”
“钟麟,钟麟!”
蒋毅眼神骤然一亮,忽的站起身来,俄而神光暗淡,哆嗦着伸出了那双被烟卷熏黄的手掌。可就在接过这封信的那一刻,蒋毅整个人猛地一晃,险些站立不稳栽倒在地。
手中那张泛黄的信纸上,鲜血早已凝成了深红,只是这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重似千钧。
“十余万之匪向我猛扑,今日战况更恶化,弹尽援绝,水粮俱无,我与仁杰决以最后一弹饮诀成仁。上报国家与领袖,下答人民与部属,老父来京,未见痛极,今永诀矣!”
当蒋毅默默看完了手中的血信后,噗通一声,颓靡的坐在了身下的树根上。
一滴清亮的泪水,悄然划过了粗砺的脸庞,静静的流入了脚下冰冷的大地,消逝无影。
“突围前……师座告诉我,要我把……战死弟兄的荣誉带回去,要我向军长报告常德城里……发生的一切,现在,我……已经踏实的履行了诺言。”
两眼通红已是说不出话的金雕哽咽着向蒋毅敬了个军礼后,正欲转身离去,蓦然,踽踽的背影传来了一声悲凉的长叹。
“军座,我已是两次被迫活了下来,我金雕对天发誓,绝不会让第三次发生在我的身上,将军,保重!”
两眼满是泪光的金雕悄悄的离开了,留下伤心的蒋毅一个人在无人的幽静林间,好好的静一静。
不知过了多久,林边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垂丧的蒋毅听见声音,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这个向自己跑来的女孩,却不知为何倏而想起了那个死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要是她没死,估计现在就和面前这个女孩一般大了吧。
小女孩蹲在蒋毅的面前,看着双目无神的蒋毅,奇怪的问道:“叔叔,你为什么哭啊,是因为没有甜甜的米糖吃吗?”
蒋毅浑浊的双眸闪着晶莹的泪花,强笑自语:“没有,叔叔是想弟兄们了,以后啊,叔叔就要找弟兄们喝酒了……
如今,上面看着大半条命都没了的军里半死不活的呆在驻地,焦急万分。这军里可是五大主力之首,王牌中的皇牌,不能就这样废了!
上头咬着牙,从别的精锐部队中抽人调兵,期间蒋介石更是亲自出面,平调青年军副军长戴之奇将军为御林军副军长兼重建师师长,另从这支中国大陆现存的最精锐种子军团,青年军里面抽出一个主力野战团,并以此团为重建师骨干,希冀能再现虎贲辉煌。
并且,跟着戴之奇将军从土木系里出来的弟兄对构筑工事很有一套,精擅土木工程的他们非常善于借助地形地利,特别是构筑野战工事,原本还是一片光秃秃的荒地,眨眼间连环堡,子母堡,明暗堡,防敌壕,那就像变戏法一样呼啦啦的全起来了。但凡进攻者无不是在土木系极其快速构建起来的工事面前吃尽了苦头,死光了老人。
上头看着军里缺胳膊少腿的不死心,四处搜罗美械一股脑的往军里增补,仅在一天之内,就有一千四百支伽兰德步枪,六百支汤姆森冲锋枪被增补进部队。再加上后方有蒋介石的亲自督促,军里一次补充了小五千号新兵弟兄不说,还有后方医院那些即将伤愈归队的老兵们也都被划拉出来补进军里,特别是从国民革命军独立第九十五师补过来的三百多位准备归队的伤愈老兵,那可都是国军部队中响当当的王牌精锐——赵子龙师的弟兄!
国军上下谁不知道,咱赵子龙师出来的弟兄,那都是最悍勇的国军军人!因为子龙师的中基层官兵没一个孬种,打仗从来就是好汉。只要子龙师一碰见打仗,全是军官带头甩了钢盔,戴着大盖帽就往前冲,连着手下的弟兄也是一个样,嗷嗷叫着拼死向前,除非自己先倒下,否则手中的刺刀一定会捅进胆敢挡道的敌人心脏里!
虽然后方已经竭力,可军里还是残缺零散整补不齐,直到全军被湮没在下一次的战火里,整军上下,仅仅只有一万多扛着枪的弟兄,抵死相抗,殊力拼杀。
另外,无论是哪支国军部队,都有大量的少年兵顶在队伍里面,军里也不例外,下属各部队里面或多或少都掺杂的有,但是,谁能有什么办法!
这场战争,贫弱的中华完全就是以中世纪的社会组织起了一支五花八门的落后之军,然后用这支孱弱无比的军队去抗衡一支现代化的钢铁大军整整八年!其间战况之惨烈,死伤之惨重,实难想像。甚至在战局最艰困的时候,国军军人总数一度跌至九十万!
到了战争后期,全国兵源彻底枯竭,连学生,青年这些民族的种子都是全部压上亦无济于事,饿死不吃种子粮啊!可现在连种子粮都吃完了!
没办法,死伤惨重的国军只能把大批十一二岁的男孩编入军队,甚至是连女人都被编进了作战部队!成规模的女兵部队在抗战后期开始组建,以期到了最后关头能够多一份宝贵的抵抗力量。
而这些,是今日的我们很难想象到的一幕,不知当年的战争已经打到了何等的地步,才会让女人和孩子都要扛起刀枪,去和日军进行决死的战斗!
在军里训练的时候,一群外国记者前来采访这支常德之战中的英雄军团。只是当这些记者来到军里的野练场地,看见满身褐色泥土的军里弟兄,戴着大沿钢盔,踏着整齐的脚步,漫野而过之时,无不赫然骇异。
“SS!Oh my God,they coming here,now!”(英语;党卫军!我的上帝啊,他们正在向这里进发,现在!)
“Devil,the devil coming!”(英语;魔鬼,魔鬼来了!)
不少女记者在远处的山坡上看到眼前的军团后,骤然捂着嘴唇花容失色,就连那些男性记者,也是看着前方的军团,满面尽是说不出的讶然之色。
“特雷,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冷漠,无畏,嗜血,还有杀戮。”
“没错,吉尔,是他们,是那支闪电部队才有的气息。”
一位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默然良久,方才说道。
“吉尔,我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们西方将蒋介石评价为‘最勇敢的,远东地区骨头最硬的国家元首’。”
“唉,特雷,蒋介石无疑是一位防御大师,他以自己卓绝的意志力抗强敌,直到日本人被拖得受不了了,才跑到珍珠港来找我们美国人的麻烦。”
另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叹息不已,幽幽言道。
“闪电,只有那支帝国的闪电,才能和这支部队相提并论,也只有那支帝国的闪电,才有和这支部队一较高下的资格……
那支吉尔口中多次出现的帝国闪电,在铁血板荡的战场上,享着神话般的魔力,所向披靡。
39天,征服法国,最强陆军败散覆没。
27天,征服波兰,百万大军灰飞烟灭。
23天,征服挪威,冰雪之国弹指而亡。
21天,征服希腊,荷马史诗吟尽唱罢。
18天,征服比利时,坚固的欧洲锁钥粉碎在从天而降的怒火中。
12天,征服南斯拉夫,广阔的平原上淌满了浑浊的鲜血。
5天,征服荷兰,盛开的郁金香无声燃烧在低地的风车边。
1天,征服丹麦,美人鱼的童话不再淙淙流淌……
在帝国闪电的铁十字的辉煌前,全欧洲被打的七零八落,而他们,帝国闪电,正是德意志的帝国军人!
他们,曾经令全欧洲闻风丧胆;英国驴被吓得缩在小岛上装死,高卢鸡干脆被打进了娘胎,还有那头倒了大霉的北极熊更是被揍得满地找牙。每当日耳曼战士的大耳沿钢盔出现在战场,胜利与征服的荣耀就会燃烧在整个欧洲大陆,永世不灭!
正当记者们不知所措,或是心事重重的时候,突然望见一个伟岸的身影,英雄般的登上了齐齐排列的军阵面前,怒声高呼。
“我们为国而战,因为我们知道这个国家,永不抛弃我们!”
“可是,前途莫测,当我们纷纷故去,中华也走向了尽头的悲惨时刻,我们的子孙后人,该怎么办?”
“我们今天,就是要知道一件事情,要告诉我们的子子孙孙,让他们永远铭记;当被为政者尤如恶匪般的欺压之时,低贱的退缩和肮脏的怯懦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罪恶,只有用鲜血去洗刷!”
“后人们,你们要做的不是沉默,而是决死反抗,灭匪救国!”
“当你们的财产被侵犯,你不敢反对,安慰自己钱财本事身外之物;当你的尊严被凌辱,你不敢说话,安慰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当你的生命被无耻的践踏,而你,却还像头猪一样,只知道哭嚎,逃避,退让,还有向凶手下贱的哀求!连生命都难以延续了,可你还他妈没有胆量去和那些欺压你的杂碎来个同归于尽,那你就是一个活该被生生欺压死的下贱胚!”
“你们问我,为什么希特勒能够得到德国的狂热效忠,那是因为伟大的元首战胜了失业,战胜了贫穷,战胜了动荡!他扫平了战败的屈辱,给予人民丰厚的福利,高贵的尊严,威武的荣誉!而你呢?你们呢!你们给草民们带来的只有欺压,贪污和腐败!你们自己醉生梦死,温柔乡里好不逍遥,靡靡淫逸的日子真的是太舒服了,大把钱财的挥撒真的是太过瘾了,呼喝来去的大权真的是太满足了,享受不完的美女醇酒让你们飘飘然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可我们呢?草民们呢?你们享尽荣华富贵,却让我们草民贫苦难当!我们的生活水深火热,我们的呼号石沉大海,在你们眼里,我们的生命有如草芥般卑微!我们的乞求有如灰尘般轻飘!我们被迫服从,我们被迫屈服,我们被迫接受你们强加在我们头上的,不许抗争的权威!”
“你们,是一群罪犯,把我们草民全部的劳动财富劫掠一空;你们,是一群屠夫,把我们草民全部的性命疲躯待宰高悬!我们草民,没有福利,没有尊严,更没有荣誉!有的,只有日复一日的羞辱和苦难!有的,只有的年复一年的卑劣和欺骗!”
“你们,让我们活的耻辱,悲愤难平;你们,让我们低人一等,抬不起头!你们无德,逼良家为娼妇,逼孝善为悍盗;你们无义,逼雄豪为贼首,逼万民为群寇!你们,能让我们挺起胸膛,向全世界光荣的说;‘我是一个中国人!’能吗?告诉我,能吗!”
“你们,能让我们回望历史,不为过去和现在的生活而感到耻辱吗?你们,能让我们直面未来,不为即将到来的生活而感到绝望吗?能吗?告诉我,能吗!你们这些该死的脏官们!”
“顶上的脏官们,你们想像元首的帝国那样的辉煌吗?你们想像元首的帝国那样有种吗?你们想让全世界都惧怕你们的青年,畏恐你们的军人,战栗在你们的军旗下吗?我告诉你们,你们他妈辉煌个屁!做你奶奶的春梦去吧!也不想想,你们凭什么?凭谁情妇多还是操的婊子多?凭谁贪污得多还是欺压民众的多?你们没有那个资格去辉煌,去荣耀!你们就是一群被钉死在十八层地狱的人渣!猪猡!祖先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后人而蒙受耻辱!国家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败类而惨罹灾难!”
“再说了,你们敢打吗?敢吗!干了那么多的亏心事,你们在全世界面前永远直不起腰板,你们永远是孙子!孙子怎么敢去找大爷的麻烦!因为你知道,只要打起仗来,你们的内部,将会沸反盈天!到时候,谁会和你们一心?谁他妈会和你们这群杂种一心!新帐旧账咱们一起清算!该鞭尸的鞭尸,该抄家的抄家,该灭族的灭族!”
“可为什么祸患还在延续?还不是我们中国人当中有不少毫无廉耻的劣等贱种!这些劣等贱种平日暗地里骂来骂去显得有多勇敢,可一到让他爆发,让他愤怒,让他咆哮的时候,这些孙子就像哑巴一样连他妈个屁都不敢放!聪明的想着要别人替他们死伤,替他们送命,而自己却毫发无伤的坐享其成!”
“结果,结果大家都成了聪明人,等着挨个遭灾!等着挨个被斗,等着挨个死在这片土地上!”
“可这还算好的,最不要脸的就是在出现了极少数‘不聪明’的,敢于替他们说话的火种时,这些不要逼脸的野狗就会争相冲上去朝死里咬那些敢替他们说话的贤者!争相表忠心,争相摇着尾巴盼望主子赏根骨头奖励,赏给这些不要逼脸的孙子个官做!为了舔他上头的屁眼,这帮孙子连自己爹妈都能卖!”
“久而久之,这些劣等贱种让所有敢说话的勇者都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冷酷,学会了麻木的看着世间的惨剧而毫无反应,因为这些勇者的心早已伤透,甚至有许多死士还在心里暗暗起誓;谁敢欺负老子,那他全家自有爷爷我送他们上路,可老子就是到死都不会为你们说一句话!”
“正是因为这些劣等贱种的大量存在,让死士反目,让贤者沉默,让勇者寒心,让全世界都昂着头,挺着胸,斜着眼的蔑视我们,随口咒骂我们,让我们替这些劣等贱种背上了支那种,怕死狗,窝囊废,等等这些连想都想不到的,极尽鄙夷厌恶的骂名!中华要想重新屹立于世界,最重要的是首先绝灭这些劣等贱种!”
“只有当民众中绝大部分硬气的,敢说话的,不怕死的全部遭到灭顶之灾,只剩下那些软弱无能的愚昧垃圾普遍存在之时,才会出现肆无忌惮的暴政,才会出现肆无忌惮的压迫!因为一个强悍的民族,是不可能遭遇毫无顾忌的虐待!”
“记住这一条!当你被逼到绝路的时候,口号和呐喊毫无意义,低贱的下跪乞求那只会让他们更瞧不起你,更恶心你,更折磨你!如果你除了嚎哭,除了怯懦,除了退缩,除了下跪再不会别的,那你就去死吧!像卑贱的蛆虫一样死掉,死了还他妈脏了这片高贵的土地!”
“这时候一定会有许多人愤怒的对我说;将军!我们是平民,我们没有武器,我们无法杀死前来镇压我们的武装敌人!”
“是的!你们说的没错!在枪械的时代里,被缴械的民间不可能起义成功,明眼人都清楚,徒手的血肉不可能战胜武装的钢铁,如果有人认为聚集起一些民众,聚众和上面对抗就能胜利,那么,我也只能说你天真到愚蠢!因为杂碎们只需要派出一名杀戮机器,携带一挺班用机枪,枪杀一部分闹事者,其余的人自然如鸟兽散,除非既得利益集团内部自行分裂,除非外族军团打了进来,否则的话,所有鼓动平民赤手空拳聚众造反的人,统统都是踩着别人性命换取自己利益的王八蛋!”
“或许你们听到这里会很迷茫,你们在心里可能会问,我们该怎么办?那么,让我来回答你们!你们很不幸的遭遇到了这个数千年都未曾有过的劫数,你们所能做的,只有忍耐,忍耐,再忍耐!争取避开所有对自己和家人的伤害,竭尽全力的保存自己,竭尽全力!”
“可这个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当某个匪子匪孙嚣张到践踏你的,抑或你亲人的生命时,那你还忍耐他妈了个臭逼!左右都他妈一死,那老子干脆就豁出这条烂命不要,宰了那个杂种,杀光那个杂种全家给自己殉葬!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荣耀的复仇!”
“只要是不要命的死士,有无数机会可以达到玉石俱焚的目的,让践踏你生命的某个匪子匪孙和他全家男女老幼统统死在绝望的恐惧中!只有拿出决死的勇气去报复,去杀戮!让他们知道,只有杀戮才能解决这一切!”
“你们不是逼我吗?好!老子就这一条烂命,你们谁他妈爱拿拿去,只不过老子死之前要你们拿十条命来换!十命换一命,老子值了!”
“我们知道,我们会死!可我们死的是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不是他妈跪着舔你们烂逼的奴才!我们死光一批,下一批踩着尸首接着上,我死了你上,你死了他上,不分你们的男女老幼,杀光你们全家,灭绝你们全族,直到杀绝你们每一个会动的两腿杂种为止!”
“脏官们,听好你毅威爷爷最后说的一句话;当所有死志尚存的血性草民,都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那你们这些杂种就他妈等着给全家办丧事吧!”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在蒋毅那震撼了时空的呐喊中,这首《无向辽东浪死歌》如龙飞腾,盘旋在一遍遍烈声大唱的民国军人中,久久不散,永传天地。
而那位金发碧眼,连灵魂都被深深撼动的的年轻男子,则用饱含景仰的笔触,写下了一篇不朽的文章——《Empire SS》(《帝国党卫军》)!
……是的,我承认,我曾经并不看好中国军队,因为他们的武器装备过于低劣,连最基础的步枪都无法配齐,还有令人无法接受的,极其稀少的弹药供给量,再者,他们几乎没有飞机,坦克和大炮,海军更是无从谈起。所以,这在信仰胜利决定于武器优劣多寡的欧美诸国,造成了各国国民普遍的不信任,普遍的不认为中国可以获得最后的胜利。
不错,在我们几乎所有的欧美公民眼里,中国的抗战简直就是发疯,我们无法想象一支衣衫破旧,甚至连一双像样的鞋都穿不起的军队,居然要和位居世界最前列的现代化强国日本开战。而且他们几乎完全就是要去用血肉之躯,来挡住日本的航母编队,战机机群,装甲洪流以及重炮森林!
上帝啊,作为一个军人,还能想象得出比这个更令人绝望的状况吗!但我们同样迷惑,为什么这样一支在我们眼里毫无希望的军队,却让强大的日本束手无策。我们原本认为中国几个月就会亡国的悲惨结局没有出现,而是中国人将战争相持了七年之久,并一直让国家延续至今。
在这支部队里,我想今天的我找到了答案,只是这答案却让我如此的出乎意料,但是这也让我感受到了日本军队在遇见这样的对手时,那无奈的心境是何等的无望。
在这支部队里,我能感受到他们铺天的杀气,刚烈的军魂,不朽的意志!不过很抱歉,我无法在同盟国里找到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能和他们相抗衡,如果一定要找一支能与其匹配的军队,恐怕只有我们那个值得尊重的日耳曼对手最精锐的帝国党卫军才能与之相提并论,恐怕也只有那支享有神话般魔力的军团才能有和蒋毅军一战的资格。
在这支部队里,我看到了一个国家的希望,他们代表了一个民族不屈的意志,他们是一支永远不会做任何人奴隶的勇士军团!我终于明白了这句古中国的谚语,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的涵义,用鲜血和生命述说的深重涵义。
我很遗憾,上帝并没有把这支部队恩赐给美利坚合众国,他并不是我们美国拥有的将军,他们也不是我们美国拥有的陆军,难道他们是我们美国人只有在梦幻中才能拥有的强大军团吗?
“起……
“攻!”
一列列鲜衣明甲的将士,在那声掩映着漫天苍凉的长吼里,排着整齐的军阵,如墙前进。
挥起的陌刀,卷起阵阵寒霜的旋风,杀气盈面,威势如斯。
人马皆甲的具装骑兵,在凝雪荧空的满月下,高举着大唐的旗帜,越过身前林立的陌刀阵墙,如风席卷。
魂披金甲的军人,千秋不散的思念。
“将军!”
倏然,飞冲的骑军停在了自己面前,一位披着明光铠的陌刀骑将,流露着满面豪爽的笑容,安勒马头,长笑而来。
在天边杳杳的仙光中,甲叶繁密的明光铠上满是金黄的跃光,烁烁辉熠,不灭不散。
“马……马武!是你吗?是你吗!马武兄弟!”
正站在辽阔的原野上顾目四盼的蒋毅,突然听到这一声熟悉至极的呼唤,漆黑的眼瞳里骤而迷濛流光,失声大喊。
“我的马武兄弟啊!我做梦都想再见到你啊!没想到,没想到我真的又见着你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对,不是做梦,这一定不是在做梦!马武兄弟就在我的眼前,这不是做梦,这不是做梦!”
在铁甲虎骧神骏高威的身影上,马武举起手里的酒壶,扭头冲着蒋毅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蓦然,眼前的人景泛着金光,有如雪尘般,倏而散去。
已是泪如泉涌的蒋毅,猝然间迷离而昏。可当他再次睁开泪湿的双眼时,却发现自己早已置身于一片陌生的林原,满目沧桑。
穿着草绿色军服的弟兄们,在一排排无声的行进中,齐齐摘下了自己肩上的德国步枪,就像校场检阅那样,匍匐在地,做出了射击的动作。
然后,他们灿笑着直起身,背起长枪,继续前进。可前进中的他们,好像穿过了自己的身躯,但这为什么,自己感受不到弟兄们和自己的碰触?
当蒋毅呆呆的看着他们走远后,一支队伍融过远方的绚光,悄然而至。
踏,踏,时间的脚步,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蒋毅愣愣的,愣愣的看着那些熟悉的背影,戴着明亮的德国钢盔,穿着崭新的德式军服,排着严整的队列,踏步前进。
轰,轰,每一次的脚步落地,都在一下下,一下下震撼着蒋毅那颗满是伤痕的心。
“钟……麟……
怆然回醒的蒋毅发疯般的追了过去;虎贲师,那是虎贲师!那是我的弟兄,我的弟兄!
前离的队列里,好像有一个人听见了蒋毅长长的大喊,回身一笑。而他清澈的眼眸,明亮的笑容,英武的面庞,在那回望凝眸的一瞬,最后留在了蒋毅的心中。
“兄弟们,等等我,等等我啊!”
蒋毅高喊着拼命追了过去,可他们仿佛永在天边,越走越远,直至清晰地身影渐渐微茫,淡淡轻缈。
看着再也追不上的背影,蒋毅哭了;我的兄弟啊!你们就这样走了,连最后一面我都没能见着啊!
“我的兄弟们呐,你们就这样扔下我走了,别走啊,我的兄弟们,你们别走啊!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别走啊!”
“啊……
蒋毅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我的兄弟们呐,你们就等等我,等等我吧!让我这个连心都碎的,再也拼不全的老兵,和你们最后说句话!最后说句话吧!我的兄弟们呐!”
朦朦中,一个雄浑的声音在寂寥的天地间长相回荡,久久摇飘。
昔君如云,浩浩威扬。
今我来思,离离匆荡。
骤然间,蒋毅猛地惊醒在身下那张老旧的行军床上,当昨日的温暖重现在冰凉的记忆里,南柯下的一梦如同初阳下那丝朝露般无声的离去,而那如梦似幻的思念,却早已凝干在朦胧的月光,哀婉流叹。
璀璨的星空下,一个孤单的身影沉落在逝去的凄凉里,满面泪流。
这天,军里的到军令,和驻守衡阳的泰山军对调,由御林军防守衡阳,原本上面是想把军里从战事最激烈的长沙拉开,拉到一个战事并不激烈的地方类似于修生养息一样的过上一段时间。可没想到出于好意的上面,却让御林军全军走上了一条一去不复返的血火之路。
休整期间,补给弹药源源不断的往军里输送,最后一批,也是最大一批的补给物资被卸到了军里在衡阳大大小小的仓储里,而这批庞大的物资包括了530万发枪弹,3200枚炮弹,28000枚手榴弹,以及刚被卸下火车的12门美式七五山炮。只是谁也没能想到,正是这批庞大的物资,才让军里得以在日后的苦难中艰苦卓绝的支撑了下去。
在1944年的初夏里,不幸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到了军里。
6月18日,日军8个主力师团15万人泰山压顶,第九战区薛岳部40万国军全军战溃,长沙沦陷。
6月23日,日军第13师团,第116师团突破衡山防线,包抄至衡阳近郊。
今日,日军先锋部队的工事已经挖掘到了衡阳郊外,战斗即将爆发。
“班长,班长?”
看到了日军的前进工事后,一个年青的士兵略微紧张的靠向自己的班长,只是他那身宽大的军服套在身上来回晃荡,整个人就跟套着衣服挂在田间吓唬某些偷食鸟雀的草人那真是一个模样。
“二十……三十,嗯?”
老兵抱着一个子弹装的满顶冒泡的大沿钢盔仔细数着,许许多多细长的铜壳躺到钢盔里面悠然泛着黄澄澄的光芒,似乎在这片灰蒙蒙的天空下泛光的他们显得格外耀眼。
“鬼子都逼到咱们面前了,咱这守在前沿的可咋办呐,他顶上也不想想办法?”
新兵拄枪的手微微发颤,边说边抬头看向对面的日军阵地。而上士班长看着面前这个缩在一团,还没有自己上了刺刀的步枪高的瘦小新兵,摇着头笑了。
“怕了?鬼子还离咱们几百米远,就一个战壕都能把你吓成那样?”
“你小子,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没看见团里来回试探,就是准备找空子狠咬他们一口。”
“他妈的,想老子刚进队伍那会,跟你他妈一个德行,抽头抽脑的净出洋相,打个几仗就好了。”
老兵低着头数子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六十……六十五,妈这操蛋玩意,连里管军需的可真鸡巴抠门,才给这么点,把子弹兜过去,你们五个分了。”
老兵够着手一把摘了新兵的钢盔,哗啦啦的把子弹全倒进了新兵的钢盔里面,挥挥手打发走了这个看起来被吓着了的新兵蛋子。
“走吧,小样,还站那愣着干嘛?”
班长正低头掏出怀里的烟盒打算抽一根解解乏的时候,一不留神抬头看见那个被打发走了的新兵不知道啥时候又拐了回来,抽着脖子战战兢兢的冲自己问了句。
“班长,那战壕也要我们修吗?”
“班长,给他妈根烟抽。”
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地缝里钻出来的老兵麻利的翻进战壕,一屁股坐在班长旁边大大咧咧的讨烟抽。
“赶紧去给我修去,你不修难道让他妈鬼子给你修吗?”
老兵一巴掌抽在新兵的脑门上,抽的这个半大小子呲牙咧嘴的捂着脑袋赶紧夹着尾巴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大头啊,都是弟兄啥球班长不班长的,听着生分。”
班长掏着烟盒,俩指头夹着给大头递过去一根香烟。
“嘿嘿,我他妈就爱听这话,那不,刚才咱班里那新兵蛋子抱着钢盔一拐一拐的没走多远,咱还不是想让新兵给留个班长的印象。诶,妈的,那货怎么拐到地上去了,后面的晕子头怎么训的新兵,走个路还能摔个脸朝地,操啊……”
老兵油子说着说着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用力抛了过去,还正好一下砸在新兵的屁股上,砸的没几两肉的屁股蛋子啪得一声,吓的摔地上那新兵左手抱着脑袋右胳膊肘挎着装满子弹的钢盔,以班长和投石者意想不到的灵敏速度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不见了。
其实这两个老兵看着眼前新兵的样子心里也有种所不清道不明的伤感,这些娃娃兵打的很惨,他们在最后的时候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娘,那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好多娃娃兵都是被打的一身血窟窿,在临死前喊着自己的娘,拉响了自己身下的手榴弹,和冲上来的日军一起消散在了血色的尘雾中……
“说起这新兵了,后方那帮酒囊饭袋怎么搞的,补来补去咱一个班就他妈七个人,还有五个是新兵!合计咱这一半半拉拉的班里就咱俩老兵油子?”
过了一会,大头打破静默,骂起了上头的蠢货拖了自己的后腿,正擦着手里大八粒的班长听见大头这话也是破口咒骂道。
“这仗打的还真是操蛋,妈的,最头疼这些新兵了,一个个缩手缩脚的跟个大姑娘差不多。赶紧的,得让他们多见见死人,要不啥时候也带不出来像咱们这样的老兵油子。”
班长吸着烟,对着大头痛骂那些后方的蠢货不干好事净他妈帮倒忙,可班长没想到大头这个满肚子牢骚的中士老兵火气更旺,接过话茬便痛骂起自己的有悔的生涯来了。
“咱们这些子个丘八打仗前哪个不是在家种地的?要不是日本人快打到了老家,我他妈脑袋掺面了才想来受这档子洋罪!再说了,你让一老农民上来就跟个老兵一样凶,那可能吗?”
大头骂着骂着,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是新兵那会碰上的首场肉搏战;那种遍地死尸的血腥场面把初次上阵的新兵全都给吓坏了,连咱自个也不例外,可这能怨谁呢?以前一个个的都是扛着锄头种地的老农民,刚开始拼刺刀的时候好多都怂了,拿着刺刀干打哆嗦就是不敢往鬼子身上捅!结果让一鬼子兵拎着刺刀连着干翻了好几个弟兄,要不是排长举着大刀把这鬼子给砍了,他老烟枪这时候就见不着我了。
“我说老烟枪,别擦了,你那枪比我脸都干净了还擦,擦坏了可没人再给你补一把新的。”
回过神来的大头扔了烟屁股,擦擦枪面一把拉开晶亮的枪膛,满意的看了看枪里的八发满弹夹,扭头便对同样正擦着手中大八粒的班长老烟枪耸隆嘟囔着;真是的,老烟枪个家伙三,没事把枪膛擦得都能当他妈镜子使,纯粹是闲的没事
“炮击!”
“我操!”
正在心里抱怨的大头突然被老烟枪的呼声一吓,慌忙抱着脑袋夹着枪刷的一下贴到战壕底,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的准备硬挨那些愚蠢还又该死的日军炮弹。
突如其来的炮击让阵地上的国军弟兄措手不及四处乱躲,几个躲在战壕里的新兵被炮声吓得就像刚出生的小鸡崽那样挤在一起浑身乱抖。听着外面雨点般砸下的炮弹在扭曲的空气中擦起一串串变了调的哨音,缩成一团乱嚇撒的新兵们发出了一声声走了音的尖叫,旁边几个不声不响挨炮弹的老兵听见叫喊声过来就是哐嘁哐嘁一人一脚,扯着嗓子在炮击里大骂道。
“小逼崽子再敢给我瞎他妈叫唤,老子把你们统统扔出去喂炮弹!”
这就是老兵!哪怕是在这种阵地上连只蚂蚁都难活的炮击中也能保持着应有的静默,而不是像那几个新兵蛋子一样管不住嘴的瞎叫,要是所有的弟兄都跟这几个新兵一样搁炮击里胡乱唧抓,那仗也别打了,光着满阵地的尖叫都够让弟兄们魂飞魄散的掉头当逃兵去了,还打,打他妈个大头鬼的打!
咱国军里有不少老兵一打仗就看起来木不拉几的,不过他们木不是因为他们脑子不够数,而是他们不会在炮火连天的战斗中毛了手脚,至于那些像猴蹄块一样瞎蹦跶的货,早就全死在战场上了。
此刻的国军阵地上,挨炮弹最狠的就数阵前的地雷阵和铁丝网,一炮下去铁丝网跟着木桩子稀里哗啦的全飞天上去了,特别是雷区,日军炮群清扫雷场的饱和式轰击简直就像是拿锄头把地雷阵一尺一尺给犁了一遍,还有不少日军工兵趁着炮击掩护扛着九八式破障迫击炮贴近雷区专盯着弹坑不多地方再次进行扫雷炮击,务必最大可能的清空地雷。等炮火刚一延伸,大群趴在地上的日军直起身就冲了上来。
不过冲锋的日军还是碰上了阵前没有被炮弹完全清光的地雷阵,密集的炮击并不是万能的,起码对于眼前这片雷阵是这样的,在炮击中幸存下来的地雷依旧坚定地履行着他们的责任。只听一声低沉的闷响,队列里冲在最前的准尉左腿当场被齐根炸成肉块,被巨大的冲击力惯飞的准尉落地时正好又压在了另一颗地雷上,后面的日军官兵亲眼看见一股从地底冲上来的土泉将准尉断成两截,碎烂的内脏混着泥土猛地抛向了队列后方,甚至还有一截被炸烂的肠子恰巧落在旁边趴在地上新兵的钢盔上,让那个新兵不顾一切的站起身扒着钢盔疯狂的惨叫。
叮的一声,新兵倒在地上,一个圆圆的枪眼从钢盔上汨汨的渗出股股红白色的液体,无声的浸湿了旁边沾满泥土的青灰色断肠。
由于这次有雷阵拖延的缘故,日本人被拖在了阵前一两百米的地方没能及时冲上国军阵地,所以进攻的日军遭了大殃。许多军里的老兵拿着伽兰德半自动步枪搂头就打,一上膛八发子弹泼水一样的打了出去,好多趴在地上的日本兵那脑袋就像个烂西瓜一样被一枪打爆,红的白的当啷一下散的满地都是。
防区里,重机枪弹道像钢锯般锯过阵地,一个日军伍长举着步枪刚抬起头就被一枪命中,前后贯穿的钢盔上顿时窜出来一道一两米的血线。一被冲出人体,见了风的血线前端立时膨散变粗,哗的一下浇在了身后湿润的土地上。
可日军的九二步炮此时也已进入了射击位置,几炮下去国军阵地上血肉横飞,妈那炮弹打得准的,简直就好像是站在国军弟兄旁边随手丢过来的一样!
正在射击的重机枪阵地上猛地升起了一团火焰,红热的钢铁嘶鸣着扫过阵地,几个重机枪组的弟兄躲避不及浑身是血的倒在了重机枪旁边,身上被开了两个血口子的正射手一看副射手阵亡,冲着排里的弟兄愤怒的大吼道。
“上弹!来人上弹!”
在那飘着尘灰的空气里,正竭力压制前方日军步兵的老烟枪听见重机枪弟兄的吼声脱不开身,顺手一掌掴到新兵的钢盔上示意新兵上去帮忙。于是新兵一只手扣着钢盔,另一只手丢了沉重的七九步枪,晕晕乎乎的跑到重机枪位上,咬牙端起了面前浸血的帆布弹带。
扶着重机枪弹带的新兵,看着粗砺的帆布划过黝黑的手掌,流水一样的送入枪膛后,在来回震荡的枪机中溅射出红色的火花,冒出一股股泛白的轻烟。
重新射击的马克沁杀起人来,那就像是凌面织起一张大网,一道射击面呼的便甩了过去。一个冲在前锋面部中弹的日军曹长半边脸当场就被子弹掀飞,整个人啪的一下,一头栽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不久,日军那两门开火的九二式步兵炮就被国军前沿的炮兵观察哨给盯上了,几个观察哨的老兵对着步话机把炮击参数往后一报,几门排在阵后的美式七五山炮朝着那两门隐蔽的步兵炮位咣咣咣的砸过去一溜炮弹,彻底点飞了那两门威胁极大的九二步炮,让日军的狙击火力登时就矮上了一大截。
此刻,国军阵地上的重机枪仍在射击,一个试图强突的日军士兵刚好被一发重机枪子弹砸中膝盖,整个人立时就倒在了地上。而那截被重机枪弹头击断的小腿就像一截干枯的树枝,借着大腿仅剩的一丝皮肉悬挂下,伴着中弹者尖厉的惨叫声晃来晃去,血流不止。
扶弹带的新兵蹲在重机枪阵地上,看着成片成片的日军被扫倒枪下,那种肉碎血溅的血腥场景顿时令他汗如雨下。
倏然,汗滴落下,粘在潮热地面上的蓬松灰尘转瞬被砸起一圈圈弧散的尘土,同样的,在新兵的心里,也砸起了一圈圈带血的涟漪。
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大男孩,还没走向人生的成熟,就要扛起枪来经历死亡,制造杀戮,用单薄的肩膀去承担这骇人的一切。
战壕里,新兵弟兄握着弹桥的手直打哆嗦,磕磕碰碰了好几下硬是没能把钢梭塞进枪膛。忽然,后面有人拍了一下他的钢盔,顺过他的步枪,右手一拉大栓,左手扣住弹桥反手手掌一压,噶擦一声弹桥归位。来人在上好枪膛后甩手一把抛给了新兵,回头对着新兵说了句。
“别怕,子弹不敢打有种的爷们。”
“还能喘气的都他妈给老子记住,光知道害怕蛋用没有,先死的都是怂包,只有最不要命的弟兄才能活下去,这就是他娘的鸟战争!”
新兵弟兄抓着被营长上好了膛的中正步枪,看着李武营长怒吼着甩了衣服,光着膀子抱着冲锋枪扫了过去,把面前的日本人像割草那样割倒了一片。一时新兵弟兄热血沸腾,大吼着举起手中的中正步枪,跳出战壕,站在工事牙子上不躲不藏的直着身子就往下开枪。
此刻的整片阵地,所有人都被李营长的勇猛所感染,举着枪就往上顶,一下子把日军给顶了回去,打得这支日军先头部队狼狈的跑回了进攻出发点,短时间内是不敢再次发起进攻了。
在撵走了打过来的日本人之后,李武营长把全营的新兵弟兄集结起来,给这些刚刚见过血的新兵们开开小灶。
“我说新兵蛋子们,你们这次打的不赖,起码没有一个扔了枪给我出洋相干那号丢尽咱军里脸面的事,能一个个都在工事里顶着,就这都他妈是好样的!”
周围的新兵们不好意思的笑了,确实是没人扔了枪往后跑着当逃兵,可这中间有几个那裤裆还他妈没干呐。亏得人家李武少校现在是为了鼓舞士气给下面这些子个小兔崽子留足了面子,否则敢让李营长看见有被吓得尿了裤子的老兵,那绝对是二话不说先赏他一记大耳刮子醒醒脑子!
没办法,两边差距太大了,死战惨烈的国军将士好多时候压根不是日军的对手,所以许多老兵不想再上战场,就是不想再面对那个尸山血海,而且说不害怕日本人的飞机大炮那是瞎话。但老兵也知道,害怕也没用,把你往死人堆里一扔,不想死就只能拼下去,所以像老兵一进阵地对上火,那根本就瞅不见再缩着脖子抽抽出洋相的。
“妈的,不过这次鬼子上来的时候,我在下面的工事里看见你们当中有好几个使枪没使好给我使出了大篓子,有卡壳的,有拉不开枪栓的,居然还他妈有个上不了膛的!幸好这次鬼子上来的不是大部队,要不然这些子个使枪使砸的,早就全见阎王爷去了。”
“嗨,其实这也不怪你们,咱自己人造的步枪质量不行,主要就是炼钢技术明显不过关,你就像汉阳造中正式,拉开枪栓里头灰不秃噜的一脸麻子,可你拉开三八大盖的枪栓看看,里面明光闪闪就跟镜子一样。”
“姥姥的,别说你们了,拿着这些国产步枪我们老兵还都用的磕磕碰碰,你们新兵用着不出岔子那就怪了。不过这咱们也没啥办法,只能是多在下面练练,好好的伺候手里这位大爷,让他高兴喽服服帖帖的听你使唤,千万别让他发了脾气在战场上给咱闹什么幺蛾子,否则倒霉的可就是你拿枪的那位了。”
营长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
“打仗的时候,你们新兵要多靠耳朵。娘的,都给老子记得,听见啪——勾的枪声时,怕都不用怕,开枪的鬼子还离你八丈远,打了这么多年,鬼子老兵早死球的差不多了,现在不少鬼子新兵都是学生兵,不比你们大多少,那枪打的还不如你们,咱怕他们个鸟来!”
“都说新兵怕大炮,为啥,哄哄的乱响,听起来老吓人了,可人家老兵油子们为啥不咋害怕?还不是那大炮炮弹说白了就是在这块地皮上瞎着眼乱落,只要不是手气差到家的让一重炮炮弹刚好砸到你脑袋上,人家老兵油子手脚麻利又不是躲不开。”
军官扔了烟头,看着那些多少在日军炮击中心有余悸的新兵弟兄实在是急了。
“老子要是说到这份上你们谁还是一听见大炮就吓得半死,那你绝对就是一糊涂蛋,人家炮弹也是要脸面的,也不看看哪个炮弹这么跌份,大白天没事干就他妈知道撵着屁股砸咱们这些小兵的脚后跟?”
“哈哈哈……”
听着营长这么说,人群里顿时传来了一片粗细不齐的哄笑声。
“碰上鬼子机枪的时候,你们要听他的枪声,听见跟炒豆一样的嗒嗒嗒嗒根本就不用怕,说明他离得还很远,阿,那子弹就正好追着你打,咱一大头兵哪有那么倒霉,该咋咋地,伸头敲他子的。要是听见那种杠杠杠杠,听着作心扎耳朵那种,赶紧先趴下再说,因为那挺鬼子机枪铁定离你很近,抓枪那孙子顺手送你一枪那就要命了,不过你们这些娃娃不用怕,我们这些老兵会办了他们,你们也不看看这是啥。”
说着,李武拍了拍手里的冲锋枪,惹得新兵蛋子们瞅着营长的汤姆森眼热不已。
“说咱国军的装备差,那都已经是很给面子的说法了,事实上大家伙的谁都知道,咱国军的装备是奇差无比!咱们几百万国军弟兄手里的家伙事和日本人的那根本就没法比!我知道,这话很难听,可这是战争,几乎就是亡国之战!不是你说几句漂亮话就能打跑日本人的!”
“小弟兄们老是来抱怨,嫌自己手里的家伙不好,可是,小弟兄们,咱国军好多部队的弟兄,连他妈枪都没有!就像你们看不上眼的中正式,嫌他后坐力大,咯肩;嫌他有时候会卡壳,麻烦;可我告诉你们,小弟兄们,在那些装备不好的兄弟部队里面,只有老兵才有资格拿到中正步枪!其余的新兵只能拿大刀,甚至是空着手!”
“小兄弟们,知道为啥咱国军的军官都是拿着一水的冲锋枪,而你们只能拿枪苗子硬的中正式?”
说着,营长举起手里的汤姆森冲锋枪,底下的小兵们看了看,摇摇头。
“小兄弟们,知道为啥咱国军的老兵都是拿着最好的大八粒,而你们只能拿那些不太好使的汉阳造?”
听见这话,旁边的小兵看着四周的老兵们手里抓的美国水连珠,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营长。
“我知道,你们眼馋,羡慕,为啥我就没能拿那么好的枪?可我告诉你们!咱军里的军官哪次打仗不是冲在最前头!咱军里的老兵哪次打仗不是拼着命掩护!我们拿着好枪,是因为我们最先战死!”
“万一,万一我们全部战死,娃娃们一定要记得,捡起我们的枪,掩护身边还活着的弟兄,一起活下去!坚强的活下去!”
突然,站在小山包上的李武抽咽了一下,因为和日军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营长一看天边弥漫的尘土,就知道营里这次凶多吉少了。
就在李武营长说话间,日军两个步兵联队,一个炮兵联队开到战场,随即,三个日军联队不加休整的向着整个国军阵地发起了大规模进攻。
不远处,一发重炮炮弹呼啸着砸在营里的一处掩体上,掩体的顶棚就像纸板一样坍塌落陷,全营弟兄冒着地狱般的炮火死扛日军进攻,可日军这次来的太多了,阵地多处危急,全营死伤惨重,而且附近一处兄弟部队的阵上弟兄已是全部战死,阵地失陷,大批日军顺着口子可就包了过来。一时间,残存下来的百十号营里弟兄上下也都清楚,左右就是个死了,那还不如在走之前轰轰烈烈的冲他妈一场!
八年,整整八年,无数绝望的国军军人就是在弹药罄尽的时刻,举着打光了子弹的步枪,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面向日军发起了最后的必死冲锋。
早已血渍满面的李武回头笑了笑,烈声长啸。
“弟兄们,跟我冲!”
全营所有残存的弟兄呐喊着冲了上去,十五六岁的孩子兵们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跟着年长老兵一起冲出战壕,用稚嫩的喊杀声漫布了低垂的四野,暗淡的云空。
冲锋的道路上,弹如雨下,冲在最前的国军老兵纷纷中弹,血花四溅。
所有人亲眼看见,那位勇猛无畏的老营长身中十弹,在一片血雾中,永远的倒在了地上。
当最后一位少年弟兄捡起战死老兵的冲锋枪,大吼着扣下扳机,喷吐出一道道夺目的金光,而一声炮弹的疾啸,却在尸横遍野的冲锋血路上,腾起了一团带着血色的漆黑泥雾。
轰……
后来,枪声落尽,国军军人已是尸积如山。在那无人的阵地中央,军旗上的青天白日早已满是弹孔,须臾间,浓浓的尘烟中刀光一闪,燃烧的军旗轰然倒下,烟飞落散。
一柄高高闪亮的武士刀,在一丛丛忽起忽落的刀光中,猛地插上了一面染上硝烟的旗帜。刹那间,血红的旭日朝风而起,飘荡辉光。
1944年6月26日,衡阳机场失守,国军湘江两岸主阵地全部陷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