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竟然把她最得意的两个丫鬟留了下来了，小乔氏脸就僵了僵。

温蒹葭可懒得理会她了，话是她自己说的，苦果自然要自己吞，将乔姨娘扫地出门，扭头，一双凌厉的眼睛就看向了新来的这两个丫鬟。

“不要以为自己在小乔氏那里有几分颜面在我这里就拿乔做脸，你们姨娘我都打得，更别说你们了。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这里杵着。”温蒹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两个婢女都是机灵乖觉之辈，低眉顺眼地应了是，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危机四伏。

温蒹葭躺在榻上缓了会儿。许妈妈在一旁垂手侍立，缓缓将琳琅她们被打发去了山庄里，生死未卜的事情讲给了温蒹葭听。

温蒹葭颦眉半晌，将手中茶碗放在桌上：“许妈妈，带我去见见琳琅她们。”

“小姐要出府？”

温蒹葭睁开眼睛，缓缓而坚定地点了点头：“虽然未出阁的女孩儿擅自出府，会遭人非议，可是我今天闹得这一场，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不若破罐破摔，给自己谋一条出路，我若还是走那寻常女孩儿走的路，下场可就只能是老死闺中了。”

许妈妈干枯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垂下了昏黄的双眸，泪早已经流干了。

袖子微微抖动，泄露了她的心事，窗外一片雪光，她贪恋地看了眼碧空如洗，又瑟缩地收回了眸光。

曾经的一身好名声，从今日起，便再也不复了。她温蒹葭，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把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一个个揪出来，让她们付出惨烈的代价。

没有人伺候梳头，她自己拾起了一把碧玉梳，淡扫蛾眉轻点脂粉，梳了一个流云髻，用云凤金纹簪小心地挑着，套上了一件极尽奢华的狐狸毛挖云华锦长披风，铜镜中佳人如玉，宛若勿入人间的天宫仙子，举手投足风情万种，一颦一笑极尽娇妍。

她淡淡看了一眼，蓦然觉得自己倒是一副好模样。纵然现在名声坏了寻不到好人家，将来去了异地他乡，说不定还能博个好前程。

再美丽的容颜又怎样，她觉得胸中的恨意宛若流脓腐烂的果子，红颜芳好，内心却已枯骨遍野，又能怪得了谁？

谁让她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幽魂呢！那个乖巧柔顺的温蒹葭，不懂人情世故痴傻憨顽的温蒹葭，早被他们一掊土埋了！重新活过来的她，只是一个复仇的厉鬼。

同父亲打招呼说是自己首饰全没了，要去宝庆银打首饰。家里正忙得人仰马翻，谁还有功夫搭理她，命车夫驱了辆马车，同许妈妈一同坐了上去，一路竟是畅通无阻。

先去了宝庆楼挑了首饰，日渐晚，递了车夫一包碎银子，温蒹葭客气却不容拒绝地道：“麻烦送我们去城郊庄子里。”

那车夫犹豫道：“不是奴才不愿意，只是这天不早了，一会儿城门就关了，主子现在要出城，晚上回不了府里，上头怪罪下来，奴才也不好办。”

“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自己回去、二，你同我们去，明儿一早回来。”温蒹葭意甚坚决。

车夫暗忖，如果独自回温府，少不得要吃一顿皮肉苦，握紧了手中块儿银子，是自己三个月的工钱了，咬咬牙，听命驱车出城。

恩威并济，不怕这车夫不肯听命。

许妈妈垂泪：“小姐长大了……”

温蒹葭靠在软枕上，撩开帘子一角，看着车窗外风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着：“现在左右无人，你上次所说，我母亲被小乔氏所害，这话当真？”

许妈妈道：“千真万确，那产婆就住在城门巷里，若小姐想要亲自盘问，老奴就给小姐引路。”

双手紧握，千辛万苦留得的一管好指甲生生掰断在了掌心。

将血泪流进心里，温蒹葭点点头，轻声道：“从前蒹葭有眼无珠，认贼做母，如今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许妈妈看着温蒹葭尚且稚嫩的模样，心中一痛，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将这些事情告诉温蒹葭。是这些恶毒的人才让温婉知礼的千金小姐变成如今的样子的，转念又想，如果不曾知道，温蒹葭深陷危机而不自知，自己的罪过就更大了，一声声叹息接连而至。

城门巷是姑苏的贫民窟，平时都是乡村里的流民，在那城门前蹲着讨生活，卖一把子力气，多的是赌场、酒馆、下三滥的窑子。温蒹葭在路过城门洞的时候挑了帘子看了一眼那污浊的棚屋。

这些人，为了一两银子能杀了一个人。

夜凉如水。城郊山庄。

这山庄处于深山老林，地方偏了点，离着净影寺倒是近。远远的被风送来一些梵音，听着人整个人都冥彻起来。

命许妈妈前去喊门，待得大门大开，一手扶着许妈妈，一手提着裙子，逶迤走进了山庄。

守门的婆子是认得温蒹葭的，她们消息没有那么灵通，还不知道温蒹葭未死，看到温蒹葭乘着夜色而来，骇得面如土色。

整个山庄也就那么一二十来个人负责看守打扫，温蒹葭从袖中点出了那张这个庄子产业的票据，在开门的婆子眼前晃了晃，“小乔氏将这个庄子给我了。这个庄子的管事儿呢？叫他出来见我。”

不多时，山庄的下人们在堂屋里齐齐站了几排。府里但凡能干乖觉之辈都在小乔氏的心水楼听差，那些个不大出众的在正屋李氏处，都是炙手可热的地儿，分到这荒芜山庄做差的，大部分都是又没人脉关系，口舌笨拙，脑子也不大灵光的仆妇。

“不是说把我屋子里的琳琅、红玉也送来这边使唤了么？”温蒹葭不急不缓轻抚这拇指上的玉扳指，“怎的不见她们人呢？”

下面仆妇面面相觑，都拿不准今天唱的是哪一出。温蒹葭也不急，一身金钏玉钗，锦衣华服，懒懒地坐在上座，有一口没有一口地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