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山庄现在是在温蒹葭手里，那么她们自然也听命于温蒹葭了。是了，早就听说这是夫人的陪嫁财产，自然是温大小姐的囊中物，那小乔氏也是个奴才，是在温小姐长成前替着小姐保管产业的。

这么一想通，那老实的管事儿婆子就立刻打发人将关押着的六个丫头领了出来。

墙角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婆子一直低着头不敢吭声。她是刚入了山庄的，如果温蒹葭仔细看就会认出来，她不就是小乔氏跟前的红人，张妈妈么。张妈妈前脚刚到，后脚温蒹葭的马车就进了山庄，还未来得及下手送那些丫鬟上路。

张妈妈是做惯了这些的，这个山庄依着群山峻岭，押送到这里的犯事儿的小媳妇婆子用毒药灌了，扔进林子里，自然有豺狼虎豹争夺而食，骨头都寻不回来。一了百了。

许多府里犯了事儿悄无声息没了的丫鬟，最后都是消失在这山庄里的。

张妈妈见着温蒹葭，心中一下子没了底。

不消片刻琳琅红玉琉璃珍珠并着两个眼生的丫鬟红着眼睛走进了屋子里，齐齐下跪：“奴婢们见过主子。”

琳琅红玉一直是她近身伺候的，琉璃珍珠是负责收拾屋子的，另外两个丫头长得虎背熊腰，温蒹葭看着面生的，应该是院子里洒扫丫鬟。

“起来吧。”

温蒹葭看了眼山庄里的仆妇，她们却傻愣愣地不知道要回避。温蒹葭无奈道：“都下去吧。我乏了。”

那些仆妇才依命而去，有一两个还疑惑地扭头看了看琳琅等人，就差问出口你们怎么也不退下。

待人走干净了。温蒹葭才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意：“琳琅姐姐、红玉姐姐……”

琳琅红玉簇拥而上，哭得喘不上气来：“奴才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

“没事儿，我活着一天，就没有人敢动你们。”温蒹葭一手一个，将两个从鬼门关里绕了一圈的婢女拉入怀里，“我怕我来迟了，你们就被下了毒手，所以夜也不敢过，就跑了来见你们。”

琳琅哭诉道：“都是奴婢的错，那天奴婢端着那碗汤，恰巧遇见了乔姨娘身边的清年，她说小猴子找我有事儿，我把汤碗让她端着就匆匆忙忙去了，和小猴子说了话才回来，没多想那碗汤竟然会有毛病，就端给了小姐。”

琳琅缓缓跪倒在地，眼泪揉湿了一帕子。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温蒹葭婉言，“今天之前的我，不是也和你一样，心思简单，才被那个毒妇害了！”

琳琅气恨得浑身发抖。

“好啦，好啦……”温蒹葭缓缓地拍着琳琅的肩膀，好像在哄一个小孩子，“那个清年以后可是要看着你的眼色行事的。气恨有什么用？哭有什么用？她怎么对你的，你怎么原样打回去！日后，她敢暗着算计你，你就一巴掌扇过！”

琳琅两眼中似有迷茫，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小姐，她啜喏地问：“清年怎么落到我手里呢。”

温蒹葭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自己贴上来的。我打发去扫咱们家院子了，她再怎么手眼通天，也越不过你去。”

红玉琉璃珍珠三女在一旁也都听懂了，纷纷额掌相庆，大叹解气。又叙起这两日各自的遭遇，一直说到子夜时，温蒹葭才打发人给自己同丫鬟们收拾出来一间屋子，先歇了下来。

山庄简陋，比不得府内华屋美宇，琳琅将薄薄的衾盖叠整齐，红玉打了一铜盆的热水，服侍温蒹葭躺下。

简薄的床榻，纸糊的屏风，影影绰绰可以看见琉璃珍珠的身影。

温蒹葭手腕上的镯子发出盈盈的光。她摆弄了一会儿，始终不得其法。

一天的争斗，闹得她现在情绪依然难以平复，睡不着，索性便不睡了。起身披衣，绕过了在脚踏边铺了铺盖守夜睡的琳琅，走出屋外。

雪下了一天，终于停了，高山一层高过一层，在黑暗中，仿佛要压下来般。

院子里有个婆子鬼鬼祟祟的，温蒹葭站在暗处，她并没有看见温蒹葭。

那婆子一会儿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要下定决心，一会儿又踟蹰不定，反身想要离去。

温蒹葭噙着笑，蓦然开口：“有什么事么？”

那婆子被温蒹葭的话吓得腿一哆嗦，差点跪下去，光线晦暗，她又垂着头，温蒹葭不曾认出她就是张妈妈。

“哦，是有几个去净影寺拜佛烧香的人，下山时候迷了道，好不容易撞着了我们山庄，恳求留下来宿一晚。若是寻常时候，老奴也就答应了，但是现在姑娘在，所以琢磨着请姑娘来定夺吧。”

“不妨的，不过我还未出阁，天又晚了，不方便接引，你就安排他们住下吧。”

“是。”那婆子老实巴交地点点头，退了出去。

大冬天，她的后背已经被浸湿了一层汗，手心里攥着的毒药包被汗湿了，黏成一团。

忽尔闻得山间狼嚎之声此起彼伏，十分渗人。温蒹葭心中发憷，到底忘了深山野林，又是冬季乏食，这些野狼若是饿极了，说不得会打山庄的主意。

不知这院墙够不够高。

琳琅和红玉也抹着眼睛，担惊受怕地走了出来。

狼嚎声几乎就在近边。高处山林中一双上绿油油的眼睛虎视眈眈得窥视着这座深夜中的大宅。

前院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山庄里的老弱妇孺们纷纷集合。温蒹葭不敢单独留在院子里，带着小丫鬟们一起去了前院。

许妈妈住在下人们住的偏院，一群人吓得面如土色。

管事儿的婆子颤颤巍巍的，温蒹葭走上前去，拉着她的领子：“以前发生过狼群围山庄的情况么？”

“不……不曾。”

一群人都吓慌了。

“这大下雪天的。连只鸟都没，狼也饿啊……”一群仆妇们轻声议论着，都被吓得两股战战，失了分寸，“饿极了，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可有狗洞？”

“有……！”

山庄里没有狗，却有狗洞，这不是给狼钻的么！温蒹葭顿时大急，正准备命人去堵着，就听得一阵乱叫，一只硕大，毛光水滑的狼已经一步步走进了院子中。

已经迟了！

仆妇们惊叫着纷纷后退，甚至于有人在推搡中跌倒在地，被踩得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