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难违,你何必同父神较劲?西方教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金刚经)。”
“臣倒是不知,上玄殿下竟推崇西方教。”
“莫要胡言!”
“臣为何要放下。”
“放下,可得自在,可得解脱。”
“臣此前,听闻西方教一个信徒问禅师,如何求解脱。禅师反问:谁缚汝?信徒问,如何前往净土。禅师反问:谁垢汝?信徒又问,如何求涅槃?主持又反问:谁将生死与汝?(石头禅要)依臣看来,此等境界,可称大成。”
“许久不见,你这嘴倒是愈发的伶俐了。”
“殿下谬赞。”
“以一己私欲,置万千生灵于不顾。你可还记得你的兄长为何身陨,化身六道。”
“修罗同神魔的大战使得天地崩塌,两位兄长为保众生无恙,以身补天。”
“那你还记不记得,太禾是如何教导你的!”
风渊笑了笑,“主人教导,不敢有半分遗忘。只是君臣之礼法尚且不顾,旁的……自然也是不顾了。”
“混账!”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道德经)。不过人命罢了,殿下何需如此动怒。”
“简直是胡言乱语!天地不仁,圣人不仁,是告诫我等对待众生要一视同仁,不得偏颇,乃太上忘情是也。岂是你轻视人命的借口!”
“原来如此。只是殿下解释的道意,同天帝所为似是有所出入。”
“冥顽不灵,顽固不化!”上玄气急。
“臣不过是遵循本心罢。”
“由此可见,你入妄甚深!当真是可惜了你静守千年的道心!”
“臣认为,道心如何,与修为是无关的。”
“一派胡言!”上玄深吸一口气,又问:“你可还记得你的身份?”
“殿下刚刚不是才教导臣,众生平等。既是平等,又哪里来的身份。”
“枉我等之前只是认为你一心护着太禾,不愿她与元白一同追随父神而去才做下那等糊涂之事。如今看来,你简直是失了心智,无药可救!”说完,上玄便招来了祥云,驾云离开。
“臣恭送上玄殿下。”风渊从容道。
“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莫要动怒。”长光一派淡然的劝慰道。
“长光!”
“你的道心不稳了。”
上玄一愣,随即意识到当心如止水,便勉强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你时常同玉央一起论道,当多向他请教。如此大动干戈,实在不妥。”
“你也来给我添堵。”上玄不满道。
“你在真行殿内许久不涉世事,于克制一事,懈怠了。”
“可风渊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上玄皱眉道。
长光摇了摇头,“不过几句话罢了。”
上玄哼了一声。
“也时常去下界看看罢。一来你对于治下疏忽已久,二来于你修行有利。”
“我突破在即,当继续在神殿潜心修行。”
长光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道心不稳,贸然突破,恐渡劫不利。”
“这话也在理。”
“还有一事,你需记得。现下的劫数,是六界的劫数,也是我道门的劫数。西方教只能普度众生,旁的,容不得他们插手。你一定要拿捏好。”
“西方教,又能如何。”
长光再次叹了一口气,“你只需记得,人界,可以尊释,但绝对不可以抑道。”
“西方教无喜无悲,无欲无求,不会有此野心。长光,你想太多了。”
“上玄啊上玄,你要我说什么是好。”长光揉了揉眉心道:“我等可以餐风饮露,但白玉京的仙人们却需要人界的香火供奉。放任西方教发展,不加理会,待人界只尊西方教,不尊道门,你要那些仙人们如何天人永寿?你要谁去镇守六界各处封印?届时,我等将永远自封于封印之中。白玉京和古居不复存在,道门一脉,便亡了。”
上玄顿悟,郑重道:“是我疏忽了,我此前只想着西方教可以平复天地间的怨气,于天下有利,便对其不加理会。未曾深思,竟还有此等凶险。”
“世间种种,既有来处,便有归处。我等虽然无力同西方教一般消弭怨气,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现下各界望桥所聚怨气消失不见,便是结果。”
“怨气不见是真,恶业骤增也是真。”
“那恶业,也自当有恶业的去处。”
上玄想了想,觉得有理,拱手道:“这番见识,上玄受教了。”
“言重了。”长光洒然摆手,又道:“只是万般有命,凡事还是要尽力而为才是。此正所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道德经)是也。”
“我记下了。”
送走了上玄,长光又幻出水镜细细看着之前上玄同风渊言论时的情景。听见他对“天地不仁”、“圣人不仁”一句的曲解时,不由失笑。再听他后来一番离经叛道的言论,心想着也不怪上玄如此大动肝火,这番胡话要是叫太禾听见了,怕是当时就得赏风渊一顿手板吃。
只是他也很好奇,这风渊究竟还做了什么事?那些怨气,究竟是被他弄到哪里去了?隔着水镜瞧着,只能看出他眉宇间不似以那般疏朗了,神魂,似乎较前些日子也飘忽了许多。
长光思索着,打算寻个时机再去看看风渊。那番胡话,虽是风渊为惹上玄生气故意说出的假话,但只怕他隐约有此心思,不免担忧风渊真的失了道心落入旁道。
长光第三次长叹出声,暗道一个两个的俱不是叫人能省心的。想着若下次混沌劫至,还是自己去见父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