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恍然,难怪薛小姐总是坐得笔直,走得笔直,原来她是一只笔妖,直直愣愣的。
阿饼一边听着环环的诉说,一边端详着手中这块名叫血玉、带着血色的小玉盘。“引血自筑法”是魔界之人为了短时间内提升功力的邪门功夫,自己也是在蜀山一千多年前的老卷宗里看到提起,估计目前世间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这种方法,又会是谁让这种方法重新现世呢?
阿武对这个血玉也很是感兴趣,他接过去反复摸索,又放在鼻边反复嗅闻,然后看着阿饼。阿饼向他点点头,两人似乎已经有了计较。
阿饼声色冷厉,喝问环环:“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自会查实,给你这个血玉的劳什子女菩萨长什么样子,你且给我细细说来,我看你说的可是真的。”
环环摇头:“那女菩萨用面纱蒙着面,哪里能够看仔细了。”她知道自己这么说话定会激怒阿饼,已是吓得声音越来越低。她虽道行不浅,但因涉世不深,即便在人间几十年都只是和薛文琳在一起,加上生性柔弱温善,竟是比荼蘼好哄得多。
阿饼瞪着她,还要恐吓。我见环环已经心力交瘁,便劝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不妨说出来?你这样逼问她,她不知道也是不知道。”
阿饼看着我叹了口气,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如果我推断没错的话,这个玉盘里所浸之血应该是六世魔君的血。”
此话一出,惊得我们另几人都出了冷汗,只有阿武点头:“阿饼所言没错,‘引血自筑法’不是谁的血都能自筑,它的真相是——魔君选择下一届魔君的方法。”
我:“阿武,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武用纤长的手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沐灵轩中的藏书都是世间罕有的孤本,里面记录了六界中各类事情,只是你都懒得看,全是想着鬼故事去了。”
他对我这般亲昵,自然惹来燕北辰的不满。我更加懊恼自己当初贪玩,书房都没进去几回,竟然没想到沐灵轩中有这么个宝贝。
阿饼:“难道‘引血自筑法’其实便是‘种血大法’?”
阿武点头:“正是。”
我听他们俩就在这个法和那个法之间绕来绕去,便急了:“你们俩能好好说话吗?不管是什么法,先一一跟我们讲清楚再说。”
这本是阿饼表现的好时候,但他却少了往日显摆的风光,眉头一直紧锁,神色间都是凝重。
原来历代魔君产生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靠武力征服魔界,然后入驻魔宫,掌管印玺,成为魔界的主人,如六世魔君。一种便是靠“种血大法”寻找能与魔君鲜血相呼应的血,这样的人一旦选中,魔界印玺也会承认,便成为上一届魔君的继承人。五世魔君和之前的魔君都是通过“种血大法”选出来的。
“种血大法”有专门的仪式和程序,相传要用魔君的血浸润进玉盘中,成为血玉。而这玉盘也并非是真的玉质,乃是魔界中待产的女魔体中生剥下的紫河车所化,既带着未出生胎儿的生发之力,又有蓄养之功,最是适合用以孕育魔君的鲜血。
听阿饼说到这里,我看着阿武手中那块血玉,给他挤了挤眼睛,他会意一笑:“已经化成石头,一时三刻变不成软的。”
我一听,背上一阵发凉,想到那个曾经是婴儿赖以生存的胎盘所变,胃里都有些翻滚。
阿武接着阿饼的话说。
因为选任下一届魔君是很隐秘之事,但又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魔君会事先找齐七七四十九个阴时阴刻生产的女魔,在其生产前一炷香的时候将其紫河车活活摘下,然后滴入魔君鲜血,再以“引血自筑法”为名,告知需要延长寿命或是治病之人使用方法,让他们去物色精壮男子。
起初,只要是精壮男子的血都能让患病之人有康复之态,但是只要不能将魔君的血养活,过不了多久玉盘也就没有治疗的效果。所以,使用之人必定会想尽办法找不同的男子来试血。如果还是找不来合适的血,那么最后吞服了已经成了药引的人也可让功力提升。若是有四十九个这样的药引,魔君服用了必定功力大增,若是中间还能找到继承人,他便会让继承魔君服用药引,所以魔君的这个法子是稳赚不赔的,且历代魔君一现身就功力惊人,也是这个缘故。
燕北辰难得说话:“天下这样大,区区四十九块血玉,就真的能找到魔君的继承人?”
阿武淡然一笑:“这方法看着如大海捞针,可就是选出了几任魔君,它的胜算倒是比六世魔君以武力统一魔界大得多,可见魔界自有魔界的计较。”
阿饼惊道:“七七四十九块?除了这一块竟然还有四十八块?只要有一块让六世魔君捡了便宜,那天下又要大乱了。不行,天一亮我就要给蜀山发消息,派人到魔界打听一下魔界是否真的在用‘种血大法’选下一任魔君。”随即他把血玉用红盖头包了塞到胸口里,准备无人之时毁掉。
我看到他把紫河车这样的东西珍而重之的带在身边,都想吐了。
这时环环才知道是被人利用,差点助纣为虐,心中害怕又后悔,说道:“各位少侠,若是可以补救,能否告诉我方法,虽然我道行低微,但是也要承担这孽债。”
阿饼歪着头打量她半晌:“其实你这人挺好的,不做我媳妇可惜了。”
施施嫌弃的看着他:“一辈子也改不了小厮的本性。”
人家环环已经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他还有心情去逗别人。我瞪了他一眼,把环环扶起来。我是最喜欢见美人的,何况她又对薛文琳有情有义,他们的故事让我好不喜欢,我早就对她生出爱怜之意。
我自告奋勇:“环环,我粗通医理,不如让我为你——家薛郎看看,或许还有什么办法。”
她的眼中放出些许光彩,忙道:“有劳姑娘了。”
我给薛文琳摸了脉,也尝试用灵力为他导引体内气息,然而都如石牛入海,毫无逆转。
我不忍心让她失望,却又觉得瞒着她给她过多的希望反而会生出不必要的妄念来,于是说道:“你家薛郎已到油尽灯枯之时,无力回天,你要顺应天意。”她眼中泪水哗啦的涌出来,虽说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可还是心头剧痛,连连唤着“薛郎、薛郎”。
薛文琳本已经到了离魂时刻,此时听了她的呼唤,又回光返照,强撑眼看着她,孱弱的问道:“可是成亲了?”他看到了在环环身后的阿饼,颇为满意。
环环抱着他大哭:“我的夫君只有你一个,我再不会喜欢他人。”
薛文琳:“答应我,找一个好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厌烦了人间,便去老庙清修,不要惦念我了——说到底,是我拖累了你,一定要忘了我。”说罢,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一个字,气息全无。
环环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嚎啕大哭,犹如这一生都是在美梦中,美梦却又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破灭。“我不会忘记你,就算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你,”
我看着他们这一对难受之极。当日荼蘼姐姐放弃自己的修行宁愿堕入轮回我却爱莫能助,这次我怎么也要帮一下环环。
我求着阿饼:“阿饼,你帮帮环环吧,她又没有伤你,况且她还是跟你拜过天地的媳妇儿呢!”
阿饼简直要被气抽搐了:“娶她?还没有夫妻之实就要被她谋杀亲夫了,这样的女人睡我边上我能睡踏实吗?”
施施戳破他:“别把你自己说得那么冤,你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跟人家做夫妻,你今天这样设计别人,谁嫁给你还不亏死!”
阿饼:“你这是污蔑,你凭什么污蔑我。我不过是做了一个修仙剑侠应该做的,凭什么说谁嫁给我就亏死?以后我娶不到老婆难道你嫁给我啊?”
施施怒目而视:“谁会嫁给你这个瘪三小厮,你当本姑娘瞎了眼不成?”
阿饼更来劲:“你个瞎老婆子就是硬嫁给我我也不要,倒是可以贴在门前辟邪用。”
施施就要操起袖子:“那要看你打得过本姑娘没有?”
阿饼作势要斗法:“谁怕谁?我可从来都保留了实力的”
他们俩这是吵得什么跟什么啊,我赶紧拦着:“废话少说,阿饼,你就说说帮不帮环环。”
施施抢嘴:“那得看他有没有这本事?估计难成。”
阿饼:“爷别的不敢吹,这对爷也就是小意思。这死了的人便是冥界的人,归阎王爷管,咱们不能去跟阎王爷抢人。不过我却有个办法让薛老爷一直记着这一世的记忆,喝了孟婆汤也不管用。怎么样,环环小媳妇,想不想试试?”
环环一听大喜:“若是能让薛郎记住我,可以和他来世相会,环环必定把恩公记挂在心,日日焚香祷告。”
阿饼:“我知道冥界有个方法,只消在刚死不到一刻之人头上贴下‘往生符’,然后用灵力极强之人的鲜血滴之,灵力便通过符咒寄生到死人化成的魂魄中一些时候,这段时间足可让孟婆汤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