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行，最近天气愈发阴冷。阿饼说，南方之冷和北方之冷大不一样。虽说北方冷极了在屋外呆久了说不定会丢小命，但是人们便知道少出门，在家呆着有热炕头。可是南方的冷是冷不死人却又冷得你直骂娘的那种，阴冷阴冷的慢慢折腾你。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打了个寒战，似乎真的已经到了极冷的时候。

　　我、阿武和施施是狐狸，哪里会在乎这点冷。不过身为凡人的阿饼和燕北辰再穿单衣就有些吃不消，阿饼早早就把施施置办的冬装衣物穿上。燕北辰因为知道六世魔君还想兴风作浪，行侠仗义之心跟打了鸡血似的，每日要花更多时间在练功上，还总是要我一同修练。我知道他是要我提升功力后能够自保，不要总是依赖阿武。

　　我最近大约是因为功力大盛，稍微修习一下法术，就觉得精进不少。不得不说燕北辰是个练功奇才，他如今将阿饼当初传授给他的心法口诀一一演练，就似厚积薄发一般，法术和功力不断攀高。虽然他因前面修练已经达到他功力相对的极致高度，可如今再努力修练，进步仍旧很大。估计他现在如果和他曾经的大师兄陆声斗法的话，打个平手完全没有问题。

　　施施见燕北辰功力日盛，打坐完后全身清华，非常意外：“这个燕北辰真是天赋异禀，才几个月的时间竟然修习进展堪比别人数十年。”

　　阿饼：“那也是茗娘的功劳。在百花镇的时候，茗娘帮他打通了任督二脉，又用灵力为他清除体内妖毒，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就和常人不同了。别人修练一日只当他修练一炷香的功夫，他又这样刻苦，自然功力法术都突飞猛进。”

　　阿武听阿饼这番话后，又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心虚的说：“并不光是我的帮忙，燕大哥的身体不只看起来比常人强壮，实则他的经脉也比常人活跃。”在百花镇时，因我刚到凡间，对凡人的身体知道的并不多。不过到了现在，我法术修为大进，对凡人也多了了解，回想当初给燕北辰疗伤之时，他的经脉气息运转确实比常人活跃，我只消用灵力一带，他的气息就如同冲破牢笼的野兽，四散奔流。

　　阿饼：“当初看走眼了，老燕真的是修仙奇才，不过，难道墨剑客也看走了眼不成？诶，老燕，说到底我才是你实打实的法术师父好不好，要不归到我蜀山门下吧？”

　　他这话一说，我都紧张了一下，要知道，虽然燕北辰已经不在天门教，可是对他师父的尊崇之心没有少半分，谁拿他师门或是师父说事，他难保不发飙。

　　此时，一直在一旁的燕北辰瞪了阿饼一眼，便走到船头站着不动。其实阿饼的话多少有几分道理，所以燕北辰虽然生气，却也不好发作。

　　阿饼兀自嬉皮笑脸：“这也对，茗娘妹子这样的仙姿，真要看上的是个平常人，我才要去撞墙。”

　　我对阿饼挤挤眼，示意他少说两句，却看到一声不吭的阿武直直的盯着燕北辰一动不动。

　　船上的岁月自然显得漫长，这从阿饼对下一个集市迟迟不到表现出的焦急、以及施施没精打采的托腮观景可以看出来。对我却不然，每夜和燕北辰相约在船上听风赏月是我最快乐的事。至于阿武，他现在唇边的微笑依旧，可我却深觉他的眼眸太深，深得可以淹没众生。

　　这一夜，等到旁人都回房了，我又如约到了船头等燕北辰。我一贯是兴致勃勃的，他一贯是老成持重的，好像避开众人私下会面不是很有趣的事，而是开门派大会。

　　明明就是幽会嘛，为什么就不能像一个小情郎？

　　我心里虽这么想，面上仍旧见怪不惊，只是靠着他温存软语，找了好些笑话讲给他听，他才渐露笑颜。

　　燕北辰笑起来真是好看，让满天星斗都为之暗淡。我不禁轻抚他的脸颊：“你一笑起来，眼睛比星星还要闪。”

　　他有些不好意思，脸上被我摸过的地方有逐渐漾开的红，我顺着那抹红摸到他的耳垂，笑道：“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反了，你像女儿家一样爱害羞，我却跟男儿家一般大不咧咧。嘻嘻，不知道燕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嫁给在下呢？”我嬉皮笑脸的缠着他，一张脸往他胸口上靠。他怕痒躲避着，却又舍不得一般亲昵的摸着我的头发，有些爱怜的说：“茗娘，你这样子让我好痒。”

　　我伸出手到他腋下挠起来，他一边躲避，却也伸出手来挠我。其实我最是怕痒，出此招数自然最后吃亏的是我。很快，我便被他挠得躺在船板上。不过我极是顽强，被挠得喘不过气来，还兀自找着机会去挠他。他本是怕我笑岔了气，但见我如此硬气，便也“穷追猛打”起来。

　　就在我们俩在船板上酣战的时候，却听得岸边传来几声女子凄苦的哭声，那哭声在夜里水边听来真是让人瘆的慌。女鬼？女水鬼？我有些兴奋，难不成今晚就能见到久违的鬼啦！

　　燕北辰听到赶紧给我作了个嘘声的手势。我假意停战，看他把注意力放在声音上时，便忽然发了狠劲把他压在身下，使劲的挠他，他一下止不住的笑着求饶。我的手又一次比头脑来得快，一把按住了他腰下的那里。我们俩一下都怔住了，只听得彼此粗重的呼吸……燕北辰有些害羞的扒开我的手。

　　这时，却听到“噗通”一声，女人哭声乍止。

　　我尽量保持头脑清醒：“难道是想不开寻死的？”其实心里只想和燕北辰玩闹。

　　“大约是吧。”阿武的身影移到我们身边，他凝望着水面，却是戒备的随时用法力保护我。我和燕北辰此时倒有些尴尬，我正跨坐在燕北辰大腿上，燕北辰则躺在船板上，抓住我随时可能管不住的手——我们这副样子实在是跟恩爱缠绵的夫妻差不多。

　　阿武想必一直在暗处保护我，刚才我和燕北辰的那些小动作一定尽收他眼底。我再怎么厚脸皮，此时也觉得有些害臊。我不敢看他，燕北辰竟然也没有急着爬起来。

　　阿武对我而言如兄如父，我见阿武脸色不好，就像是被家中大人逮着干坏事一般。我尽可能装自然，起身问道：“怎么不救人？”

　　燕北辰这才起身用法术将周遭水下查看一番，竟然没有结果。

　　这才两口气的功夫，难道那个期期艾艾的女子已经死了？

　　我可不能见死不救，脱了披风便要下水救人。

　　阿武拦住我：“这水冷得很，你犯不着下去。”

　　“那姑娘在水里更冷，冻死加淹死，那滋味可不好受。”我边说边脱鞋。

　　燕北辰拦着我：“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大晚上的下水？”

　　我看着他：“对呀，你去！”

　　燕北辰嗫嚅了一下：“我不识水性。”我正奇怪，他平日里遇上救人什么的总是热血沸腾，今晚上却是焉的，原来原因在这里。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脱袜子。

　　“还是我去吧。”阿武把我往燕北辰身边一推，示意燕北辰保护好我，便脱下外衣，纵身跳水冰冷的运河中。

　　阿武跳进水中后，水面恢复了暂时的平静。我知道他法力高强，倒也放心。施施和阿饼闻声来看，施施知道她哥下了水，一双眼睛瞪着燕北辰：“为什么是我哥下去，你怎么不下去？你不是天天把扶危济困挂在嘴上的吗？”她真是动了气，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还没等我劝解，水面上一阵波动，阿武已经跃出水面，臂中抱着一个少女，湿漉漉的站在船头。施施赶紧接过他手里的女子放在船板上，为阿武披上外衣。

　　那女子已经昏死过去，我正待为她施救，燕北辰却拉住我，缓缓摇头。如今燕北辰对我的一切都非常小心，他怕我给来历不明的人施救，被别人知道我救治功夫高明，不免会节外生枝。

　　阿武对施施说：“你去看看她还能不能救。”施施应声便去施救，阿饼的医术也颇为了得，便从旁协助。

　　我对阿武不知怎么就生出了愧疚之心，推他下船舱：“你先回房，我去给你煮一碗姜汤。”

　　阿武原本带着疲惫的神态，听我这么说，脸上光彩流动，乖顺的点头回房换衣。

　　这边厢施施已经将落水女子救醒，她吐出腹中积水，已经缓过气来。船上尚有一间空着的杂役房，施施便安排她住了进去，又送了前些时日天冷时置办的两身衣裙给她。

　　我自去熬了姜汤送与阿武，燕北辰不愿与阿武照面，嘱咐我早些休息后先回了房。

　　推门进去，阿武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床边，见我把碗放在小桌上后，便说：“过来。”

　　我有些别扭，可是跟如此熟悉的人说推口话只会让我更加愧疚。我走到他跟前，以为他会让我坐下，便自己先坐到他身边。

　　“谁让你坐下的？”他生平第一次严厉的看着我。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不敢逆着他，赶紧站起来。

　　“把手伸出来。”他还是一本正经的。

　　我有些疑惑。

　　“哪只手乱摸别人？”

　　我听到这个话，知道和燕北辰打闹的事都被他看了去，慢慢生出右手。可是我好像左手也趁乱摸过一下，便把左手也伸了。

　　阿武捡起床头的折扇就给我两边手心各一下：“我什么都依你，你就是要跟他成亲我也会顺着你，可是这还没到那一步，你就管不住你的手了。再有下次，我要重罚。”他越说越凶，就像是训施施一般。只是我和他也没有成亲，当初在沐灵轩的时候他却什么不该说的都跟我说了，二姐也没有要罚他。

　　掌心隐隐发疼，他可是真打。我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酸，扁了扁嘴。

　　他又拉过我的手要看。自从和燕北辰在一起后，我和阿武已经好久没有碰过手，此番他拉着我，我们俩都是有些不自然，但是他还是坚持拉着没有放。手心红了，显得我的肌肤更像是要透明一般。他双眉蹙了蹙，似是很是心疼，嘴上却说：“下次再犯，我还要打重些。”

　　他的手比往常凉，想是在河水中浸泡过的缘故，头发也还湿的。我重新端起姜汤恭敬的递到他手中：“以后再也不了。”他接过喝了，才展开笑颜，“茗娘，这么多年了，我才又尝到了你的手艺。”

　　呆了这么久，不知道燕北辰在房里会不会尖着耳朵听，我赶紧呵呵笑着告辞离开，也没在意阿武最后一句话里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