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周,何君石都没和朵朵联系,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女人是种奇怪的动物,当追求者追得过紧时,会本能地想要逃跑,脱离他的掌控,可他真地停步了,她又会回头张望,好奇又有些失落。原来她也是一个虚荣的女人,和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甚至在某些人眼里她还是个轻浮的女人,苏悦枫那样想念儿子,给他邮寄东西却不敢来看他,怕是不想和她扯上牵连吧,呵呵,难怪他那么厌弃她,她也有些厌弃自己。
无聊中的人,时间过得特别慢,小壮已被林东昇接走,她又成了孤家寡人。
她学会了吸烟,一开始感觉很呛,呛到流眼泪,嗓子也辣辣的,可慢慢地,她喜欢上了那种感觉,心在烟雾中渐渐迷失,从未有过的超脱,黑暗中那或明或暗的火星,就像她奄奄一息的心。
她也喜欢酒,有段日子戒了,那是因为那时她被爱包围着,有了那些默默的鼓励和支持,她对未来充满希望,而现在,酒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是个有心事也不爱诉说的人,因为别人未必爱听,即使听了又能怎样,那廉价的或真或假的同情,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唯有酒,可以永远陪着她,温暖她的胃和心。
欧阳周末回到D市,他一直惦念着朵朵现在的状况,虽然她生活中不会缺少男人的身影,可她太犹豫,有时甚至执拗,她的内心又是那样脆弱、敏感,受了伤只会躲在角落里自己舔舐。
欧阳下飞机就直接去了朵朵家,因为手机一直无人接听,登机前无人接,降落后依然。她又在发什么疯,欧阳越发担心,甚至是焦急起来,当他终于敲开那扇门,朵朵惺忪的睡眼出现在面前,他长舒了口气,“都几点了,你还在睡觉”。
朵朵有些意外,转而笑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要过来”,她身上只披了件外套,里面是单薄的睡衣,欧阳移开视线,“你去换衣服吧”,她身上未散尽的酒气,让他心里一沉。
他走进客厅,桌上空空的酒瓶,果然她又开始酗酒了,那是什么,烟灰缸、烟头,欧阳的眉毛不由得拧成一团,“苏英朵,你出来”。
朵朵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慌忙换好衣服走出来,当看到他惊怒的表情,盯着那缸烟头,立刻明白了,“是朋友过来吸的,忘记倒了”。
欧阳盯着眼前的女人,不知哪来的冲动,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嗅她脸上的、身上的气味,朵朵被他的行为惊住了,木头人似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他检查完毕,她的脸才浮上一层红晕。欧阳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露尴尬,推开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要吸烟,酒还不够么”,他向她伸出手。
朵朵不自然地垂着头,还是把烟盒和火机递给他。
欧阳幽幽地点燃了一根烟,将烟雾吹散到空气中,“我十多年前已经戒了,它和酒一样只会让人沉迷,而它更伤身体”。
朵朵默然不语,她又何尝不知,可是她离不开它们,对它们的依赖甚至比对儿子的还多,儿子只能偶尔陪在身边,而它们却可以朝夕相伴。
“何君石去哪儿了”
“不知道”
“你们分了”
“从未合,哪里谈到分”
“为什么不给自己个机会”
“我已不是从前的我,只会让彼此失望”
“你焉知他喜欢的不是现在的你”
“我不想知道”
或许在记忆中保留一份美好,远比揭开它的真实一面更让人安心,朵朵不愿去尝试,她不想生命中曾经爱过的人都只剩灰色的背影。
欧阳出去办事了,傍晚时打来电话,“公司的同事们不知你回来了,大家想和你聚聚”。
“我不去”,朵朵几乎是毫不犹豫。
“你……”,欧阳不知该说什么。
“我晚上有约”,朵朵语气缓和了些。
放下电话,朵朵正想打给阿媛,有段日子没联系了,不知道这个幸福女人在忙些什么,她有时很羡慕她的心大,什么事拿得起放得下,用她的话说,“过去的都是浮云,我们只需在眼前的树下乘凉”,不过,若果真能做到这样,恐怕要修炼到一定程度吧。
在朵朵点击按键时,孙亮的电话意外打了进来,“朵朵,你在家呆得倒很悠闲,什么时候来店里帮忙啊,天天挂名店经理,却尽让我们出苦力”。
“我又没说要去店里”
“以前你不来行,现在老何也不在,我有点吃不消了。”
“老何”,朵朵才听明白他说的是何君石,“他去哪儿了”。
“什么?你不知道啊,他回英国了。”
“哦”
“真不知道是你傻还是他傻,两人何苦这么彼此折磨呢”
“……”
“老何一直在办离婚,小芸不同意,哪怕把一大半财产给她也不同意,前段日子忽然松口了,老何就回来找你。谁知这几天她又闹什么幺蛾子,上周末,老何接到电话,脸色都变了,立刻订了回英国的机票。”
“发生了什么事”,朵朵突然感觉有些不安。
孙亮顿了顿,“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了,老何不肯多讲”。
明明是孙亮不想说,或者何君石不让他说,朵朵便不再追问。
何君石回英国的原因,最终还是欧阳告诉朵朵的。
那天欧阳约了朵朵一起吃饭,似乎无意中提起了何君石,“小苏,你还年轻,就打算这么一个人过了么”。
“这样挺好的”
“早知你这样,就不该伤害那些无辜的人了。”
他话中有话,朵朵不由得追问,“伤害谁了”。
“你还不知道吧,何君石这次回英国,是因为小芸自杀了。”
“什么”,朵朵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那个像春天花蕾一样明媚的女孩,竟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事。
欧阳喝了口茶,沉默不语,不知从何时起,他已不再喝酒,难道是为了配合朵朵戒酒。
两人在这沉默中枯坐了会儿,欧阳终于说道,“你如果确实不爱何君石,就放弃吧”。
朵朵没有说话,如果一个人的放手,可以成全三个人的幸福,那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可她的心分明有些失落,她又狠狠地厌恶了自己一次。
何君石从飞机降落那一刻,就开始焦急地等在舱门,他坐的头等舱,离舱门最近,他希望自己是第一个离开飞机的,他迫切地想快些见到她。在离开的这将近一个月里,他度日如年,一开始照顾医院里的小芸,不敢分心,可待她身体和情绪渐渐平稳后,他心里对另一个她的思念就像雨季的青草,日复一日疯涨着。
本来只是和朵朵赌气,想晾一晾她,也让自己冷静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他是懂的,不如让两个人都静一静,这样更能看出投入感情的多少,看清彼此的心。可是小芸的意外出事,让这一过程的时间明显被拉长了,他后来忍不住思念,给朵朵打了几次电话,她都没接,再到后来,她竟然关机了。
他心里是怎样一种火烧火燎,当年的平安夜,如果不是意外,再加上他的大意,怎么会让许瀚洋有了可乘之机,又怎么会导致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他们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难道这次,历史又会重演,绝不会,谁也阻挡不了他追求幸福的脚步,安排好小芸,他就急忙登上了回国的班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