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妍载着程颖开车赶回检察院。她一路不忘记吩咐：“通知警方对蔡海峰拘留，并立案侦查。”

  “好。”

  “叫唆栽脏，串供，还作伪证。足够对他立案侦查。要警方动作快点，如果送来了立案决定书，记得一定要监督催促。”

  “好。”程颖应了声后，问，“李检，证据够吗？”

  “什么？”

  “蔡海峰下百草枯。”

  “说实话，目前还只在逻辑层面。第一，视频没拍到他拿米粉进去蔡家。第二，缺少物证、人证，没有任何人看见他下百草枯，也找不到物证。但，伪证罪拘留后，只要警方立案，总能找出线索。比如百草枯的来源。他的购买渠道是哪？实体店？说实话，因为国家禁止，实体店已经很少能买到。这不是偏僻的农村，购买的机率大概为百分之五。那么，他的购买渠道主要是上网。网络四通八达，不费脑就可以在某些网站购买到。”李星妍分析完，叮嘱，“要警方重点查他的通迅，我觉得可以找到线索。”

  “好。”

  李星妍说完，安静开车。

  程颖突然笑着说：“季律师这次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他只是想蔡文星能判个死缓，死缓还能有减刑的机会。直接执行死刑，可就什么机会也没有。所以只要蔡文星能判个死缓，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赢了。”李星妍虽然也很欣赏他今天的所作所为，但还是嘴硬地评论，“某方面来说，他还是自私。只是好巧不巧，我们跟他是同一目的。我是想让案件水落石出，他是确认案件水落石出后，蔡文星还有机会死缓。”

  “也要谢谢他，如果没有他的视频，邓佳慧还要打嘴仗。摆出视频，她直接焉菜。”

  “那是。”李星妍漫不经心地回答。

  两人刚聊完，李星妍的手机有陌生号码打进。

  她接听。

  季晋源直囔：“李星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发现我完全让你整懵了。刚才在法庭上，我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

  “什么事？”李星妍皱眉。

  “关于蔡文星故意杀人的事。我觉得还是应该争上一争，也许他杀中蔡勇军的那一刀，并不是故意的。”

  “看到邓佳慧跟蔡勇军用刀拼，他怕未婚妻受伤，毫无犹豫去帮她杀了自己父亲。这样还不是故意杀人？这还有什么好争的？”李星妍真服他，刚才对他那点点的好感已经磨灭。

  “话不可以这样说，官司都是用来打的，只要辩护得当，蔡文星依然有失手杀人的可能。”

  “下次庭审期待你的辩论，能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能口若悬河，如黄河之水般源源不断。”

  “李星妍，你几个意思？”季晋源郁闷地问。

  “夸你啊。”

  “听不出来。”

  “林子大了，突然发现花也能百日红千日红，因为小鸟多了。”

  “什么意思？”

  “慢慢琢磨。”李星妍挂断，啐了句，“还杀人那刀是失手，神经！”

  手机不过两分钟又响起。

  季晋源又囔囔：“李星妍，你拐着弯骂人？‘林子大了，突然发现花也能百日红千日红，因为小鸟多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吧？！”

  李星妍表扬他：“猜对，奖你十分。”

  “咱俩的友谊彻底玩完，下次庭审你给我等着。”

  “我们什么时候有友谊这种珍贵的东西？”

  “行，你给我等着！”这次是季晋源先挂断。

  程颖笑着问：“李检，季律师不会在法庭上报复吧？”

  “不会。只要对他的辩护人有利，他就会不顾一切。这是律师的职责，跟报复无关。他人品虽然不好，但忠于职业，这点值得赞赏。”李星妍发现自己还挺了解季晋源。

  “希望下个案子不要碰到。不过李检，季律师好像经常被你气得够呛。”

  “是吗？”

  李星妍想起这段时间与季晋源交手的细节，嘴角微扬。

  蔡海峰庭审后被公安局刑事拘留，立案侦查，并向检察院申请逮捕。警察速度很快，虽然蔡海峰已经删除手机购买记录，但警方还是在短短两天就查到记录。

  记录显示，蔡海峰在网上购买的是一款名叫除草剂的产品。他很聪明，买产品前，除了跟卖家打过一通电话，就再也没有任何文字记录。

  警方怕卖家下架产品，用普通人身份购买了一份。并在网上询问卖家关于除草剂的成份。卖家很聪明，没有说是百草枯，只是回答你只能用来除草，其它不行。

  警方等快递到件后，立刻送法医检测，结果证实网上这款除草剂主要成份为百草枯。于是派人封铺抓卖家。卖家被抓捕后招供，蔡海峰打那通电话是问除草剂的成份，而自己在他再三要求下，明确告诉他，除草剂的成份是百草枯，只能用来除草。

  警方证据确凿后移送检察院。

  李星妍和程颖在看守所讯问室见到蔡海峰时。他坐在讯问椅上，浓浓的黑眼圈，神情很憔悴，想必是知道自己暴露，彻夜难眠。

  “你知道吗？蔡文星第一次见我，比你好不了多少。”李星妍心情有些复杂。

  蔡海峰冷冷一笑：“是吗？”

  李星妍直入正题：“蔡海峰，我们来说说百草枯。”

  “对，我是买了百草枯，但并不表示是我对他们下的百草枯。”

  “案发当晚，你去看被害人，是请他们吃宵夜吧？”

  “我没带任何东西进去，监控看得清清楚楚。”

  “米粉在外面小店买的？需要查沿路的监控吗？查查你是否有购买米粉？”

  “什么米粉，我不知道！”

  “案发当天是3月7日，夜晚的气温只有11度，你从偏门进入蔡勇军所住花园，一路上把外套搭在手臂上。说说，为什么不穿外套？你里面只穿了很单薄一件。”

  “我怕热。”

  “你说谎。”李星妍渐渐加快语速，“你当晚在外面购买米粉后，将百草枯倒进去。之后一直藏在外套里带进去，再哄骗被害人喝下。”

  “你没有证据！物证呢！物证在哪？难道现在凭逻辑就能判决？”蔡海峰从容不迫。李星妍跟蔡海峰打过交道，知道他难搞。如果蔡文星可以用情感来击溃，那么自小无父无母的蔡海峰根本不会被任何情感所影响。

  一个连养了自己十几年的叔叔都能下百草枯，这种人根本没有感情可言。

  蔡海峰见她不说话，冷笑：“其实关我屁事？我叔是被刀捅死的，他们的死亡跟我没半点关系。”

  “那你承认下百草枯？”

  “承认又怎么样？不承认又怎么样？法医鉴定上面说得明明白白，他们死于刀伤，死于失血性休克！他们的死亡跟百草枯没有任何关系！你们纠缠我干嘛？他们死因是因为百草枯？而我被批捕的理由是伪证罪！你们没有任何关于我杀人的证据！别跟我说逻辑，逻辑能定罪？”

  “那你承认是你下的百草枯？”

  “你老纠缠这个干嘛？我承不承认有什么关系？人是蔡文星和邓佳慧杀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到底，你就是没种承认。你叔叔养了你这么多年，结果养出一条白眼狼。”李星妍故意激怒他。

  蔡海峰果然上当，愤怒地回：“是他先骗我了18万！我辛辛苦苦存了12年。他骗我说替我保管存折，说等我存到20万，他就借我些，让我付个首付，买个小房子，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我信他了，所以才交给他！结果呢？结果蔡文星要买房，他们一口气取走我辛苦存了12年的钱！不是一年、两年，是整整12年！也不是一万、两万，是整整18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