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恰逢
作者:单芥 时间:2019-04-30 03:54 字数:2550 字

相府门前车马,载着一大一小两人,一路去了止离,就像当初两人一起回相府那样。

简简单单交代了所有的事,郑宛清再也不愿看念初一眼,就连将念初抱给莫赐时也是紧紧闭着眼。

她不忍,不忍看见念初蜷缩的身子,不忍看念初离开自己。

可是,她却必须得这样做。

正如她帮念初收起那一件件自己带着他去制的衣,就如同看见了一幕幕过往一样。

那是她和念初再也寻不回来的过往。

她一个人逃离了止离,也是第一次懂得这个客栈名字的深意,却依旧落荒而逃。

郑宛清燃了一夜的红烛,做了个美梦,梦见念初成了人人艳羡的儿郎,却再也不识得自己。

红烛泪像血一般染在地上,像极了郑宛清的梦。

那也是小碧第一次和郑宛清生气,她真不理解郑宛清为何要把念初送走,正如她不明白郑宛清当初为何要弄痴做傻一般。

她不懂,为何郑宛清明明这样害怕一个人孤身处事,却还是要一步步将人都逼离开。

或许是,就连小碧自己也在害怕,若有一天郑宛清就像送走念初那样送走了她,她该要怎么办?

而第二日念初醒来,看见与相府全然不同的布景,不哭也不闹,只是眼睛怔怔的看着梦河。

他记得,碧姐姐曾经说过,姐姐就是从那里头活着回来的。

那他呢?从相府离开以后,可以再活多久?

念初在那一日再也没有哭过,郑宛清收拾地整整齐齐的衣服也都依旧被好端端的摆放在角落里,一年一年的落尘。

念初那一日只出了一次门,莫赐跟着,却不愿打扰。

那样小小的身影,站在偌大的相府门前跟前,无比苍凉,眼中分明那样渴望,可是手上却还是挥了挥手。

那相府的门槛,后来就像是一堵高高的城墙,挡住了念初的脚步,之后的一生,再也没踏进来过。

后来有许多人遇见念初,都说他像极了召隐,只不过他们只知道念初名为念初,却不知道念初的姓。

京城有两大姓,一为黄氏,皇家,二为郑氏,相家。

念初姓郑这件事,约莫只有两人知道。

可是两个人,一个不愿认,一个不愿说。

许久以后,在灵山的无名碑里,埋着的,又会有谁人知道姓名?

念初待在止离里,常常想起这名字的初衷,只不过,更想的,是那天在街上自己遇见的人。

初时之景,初识之人,初念之缘,都,甚是惦念。

与郑宛清朝夕相处的这些天里,念初学会了什么大抵自己也说不清,可是郑宛清至死也还记得小碧偶然间说的那一句:

“念初啊!在你这什么都没学到,那一身的臭脾气倒是学了个彻底。”

那样倔的性子,不知像了谁,就连最后死在沙场都舍不得忘记的场景,不知念着谁?

可是一切的离散,在这天,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封信,一辆马车,一个包袱,一个孩子,一个倔强又无知的姑娘,一件白衣。

郑宛清心里头空落落的,不知道那一个下午自己到底丢了什么,直至多年后看到那一封书信才恍然: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在自己身后叫着自己姐姐的那个人,早已经变成了可以担当起一方的勇士。

晚间枕在枕上时,怎样都睡不着,窗外星河寥寥,也稍显得整片天空空荡荡的,压下来,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幽稷回京这几日,京城里大大小小出了不少事,先不说各朝廷命官如何风舵,光光是这几日来街上蹦出的稀奇玩意就够百姓们聊上好一阵子。

西南各种各样的物什都传了过来,街上摆满了闪着光的厚重头饰,叮叮当当的声像极了孩子的满岁镯。

小巷子里头多出来了各色的小吃,不再是一水的糖人,[标点符号注意]面人。

京城里的百姓看着那些眉目之间有些差异的西南人,眼里心里都是满满的好奇。

郑宛清在房里睡着,都能闻见后街上炸辣椒的香味,口水一阵一阵翻上来。

她喜食甜食,就连茶叶都需得是甜茶,小碧总给她带些糖人回来,她就抱着那一小块糖啃呀啃,嘴边皆是麦芽的清香。

可是,每每看见些红艳艳的吃食,总会忍不住。

再过一日便是上元节,满大街好像回到了年节是那般,空气里飘着些糯圆子的味,甜丝丝的,搅得人心里头也是甜丝丝的,没了离别的伤感。

可是,这一丝丝甜味却将似乎绕过了相府去。

因着念初的事,小碧不大愿意理自己,一双眼瞅着自己像是瞅着仇人似的。

郑宛清知道小碧的心思,没放在心上,只不过将那细细小小的心思藏起来,不让外人看见,也就不伤心。

好不容易走出院子,院门外总算没了那些带着矮帽的小厮,郑宛清一双眼虽是缓慢,但是仍旧带着一点希望地转着,无意间就瞥见了一间亭子。

远远看着不甚清晰,但想来在上面看风景却是极好的。

看着那亭子的方向,大抵是在东苑后头。

摸了摸自己空瘪瘪的肚子,闻着外头传来的辛辣味,郑宛清想寻些吃食。

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远处一大群穿着束腰裙的丫鬟走过来,一大片的粉色,竟压过了墙角的梅。

可是走近了看看,却觉得腻味,缺了梅树的筋骨,怎样都找不回来。

柔若无骨的身姿,当真不是梅树能做得出来的。

那些侍婢却宛然不觉,腰上系着的帕子随着风飘飘摇摇,招展极了。

为首的瞧着花一般的年纪,但是眉毛却被勾得极细,翘起来飞上了天。

“小姐,侯爷一大早遣人送来的,说是您喜欢吃,特意从西南做了带回来。”唇角含着讥讽的意味,却悻悻地不愿挑明了。

郑宛清不知自己何时有了吃糕点的习惯,心中莫名。

转眼一看那侍婢脸上的表情,心中一股无名火就蹿了上来。

满目都是嫌恶,像是看着一个攀附于高枝之上的野鸡。

看着这样一双眼,内里的意思却霎时间明了,话语间的轻佻不言而喻。

郑宛清一双杏眼满含怒意,但是她却并不愿开口,眼角淡淡撇了过去,带着一种莫名的威压。

那侍婢看着郑宛清落了自己下乘,正正对上那一双清凌的眼,却没料想到,那双眼却不同于那些阴暗逼仄的角落里头所说的模样。

只这一眼,高下立现,侍婢拿着托盘的一双手快要拿不住,眼神飘忽。

当初是谁和她说这小姐打小在府里就是个被欺凌的主,怎么会是自己眼前这幅样子。

郑宛清想必是看出了那一群人的心思,一眼扫过去那些眉头皱紧的人,后头跟着的一片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其中有一个年纪稍大些的侍婢,想必是看出了郑宛清脸色不对劲,马上叩首:“小姐恕罪,这些人都是刚来府里的,不懂事,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们吧!”

郑宛清嗤笑了一下,那一群人又是齐刷刷的叩首。

为首的那个姑娘不知是蠢钝还是如何,竟还不知趣地说:“小姐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得看在侯爷的面子上,这样拦着门不给过难为了后面那位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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