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秃秃的枝丫被阳光打在脸上，小小的孩童念着经书，头脑一摇一晃的，身旁站着玉雕一样的人。

玉雕一样的人自然不必说是谁，那小小的孩童这样想来也能知道是念初。

召隐看着眼前摇头晃脑却心不在焉的孩子，拿着破云的手攥了又攥。

“念初，你若真是不喜欢读这些诗文，便和我说，不必强装喜欢。”召隐语气难得放缓一些，不似寻常那样的冷漠。

还在念诗文的孩子点了点头，动作像是机械一般滞缓，显然是没把刚才的话听进去。

召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早就看出了这孩子所喜不在诗文，但是那样危险的事情又不想让他去做，但是看着眼前孩子执拗的性子，怕是不带着他去做都不行了。

穿过念初高举着的双手，召隐刷的一下抽出了念初手中的书，扔的老远。

“你若是真的不想念，那就别念了。”念初听了召隐这样冰冷的语气就是一愣。

这让他难以克制地想到之前那段事。

可是，即使眼圈憋的通红，也没有一滴泪滚落。

心知念初在想些什么，召隐心中对念初多了几分赞许。

“你先回房去歇着吧！过两日我教你剑术。”

念初一听这话，微微痴了。

他从未对召隐说过自己想学剑术，每日每日读着经书，他怎么会知道。

其实念初那样憨醇的心思，谁又会看不出来呢？

召隐每每在后院里练剑，不论声音多小，二楼窗格中总会出现一个小小的头，这样下去，再愚钝的人也知道念初到底想要学些什么样的东西。

他从前不愿，不过是因为怕念初学了剑术以后做些危险的事。但是看着念初这样的热切，纵是自己不教他也会寻了旁人来教，这样倒不如自己把控着：这孩子这样偏执的性子，习武当真是个危险事。

召隐当日让莫赐寻来了一块上好的木料，按着念初的身量细细地削了一小把木剑，第二日拿给念初练手。

他没想到，念初那孩子居然拿着剑就将他前几日练的一套动作做了下来，虽然没有剑气，也没有力道，但是就这一点，就足以和曾经的他相比肩。

他从前练剑时，也是看着那人一套动作，就生生地记了下来。

召隐拍了拍念初的头，觉得这孩子着实是个可造之材。

“念初，再过几日就是殿试，这些天你先把这套剑法练的熟练些，过些日子我再教你别的。”

召隐颇有些师傅的样子，念初则是个潜心的孩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三日之后，京城盛况空前。

清晨时的雾气快要沾湿了一身的素袍，眉毛上，眼上，都带着露。许久的跋涉，寒窗多年，青灯黄卷，像来时的景物一样在眼前浮现。

皆是一脸的坚毅，还带着些许昂扬的自豪，他们将是景朝福祚绵延新一代的根。

站在这样的一群人之间，召隐却是自如的，这其中自然不乏王宫贵胄，也不少贫寒学子，可是召隐站在这样一群人之间，却是独一份。

比冬日挂在屋檐上的冰凌冷清，比青山顶上的一抹雪雅致。

赤红的宫墙，映着来人如玉身姿，影影绰绰之间，万景失色。

少年郎的意气风发，写在眉目之间，然一群人中出类拔萃的总是要遭人嫉恨的，在试场上更是体现的淋漓。

前些日子，会试一张榜，前三甲马上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各人面上依旧是好脸色，但是心知这些都是自己最大的对手，每每传到他们那里的消息都是在这一群人论过道之后板上钉钉不会拿来出策论的。

这不，如今和召隐站在一起的也不过就是两人，一个是夺了榜首的贫家弟子，一位便是如今皇上眼前的红人奉常卿的次子。

召隐站在这其间，像是调和了两端的平衡一般。

这三人并排站着，旁人看着眼红，自然也不愿上来。三人腰杆挺直着腰站在哪儿，谁也不说话。

许久之后，那贫家弟子不知是站麻了脚还是慌了神，一个踉跄倒在了召隐身上。

召隐没说什么，帮少年扶正了身子，依旧清冷。

那贫家少年站直了身子以后，却笑开了眉眼，眼睛弯弯的月牙一般：“方才多谢兄台。小弟还未取字，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召隐听见这话，愣了许久，嘴里才缓缓蹦出来几个字：“无字，单称一隐。召隐。”

“兄台这名倒是取得颇具文人风骨啊！小弟名为亦，燕亦。”燕亦脸上挂着的笑愈发灿烂，他虽是真心，可是看在旁人眼里却难免有讨喜之嫌。

召隐看着燕亦淡笑，实在是不愿再说话。

边上那穿着一身金丝马褂的侍郎之子一看到召隐冷漠的嘴脸，禁不住冷哼了一声：“不知是哪里来的大人物，连这点待人的礼俗都不知，如何混进了殿试里头来，那一身的酸腐味可别脏了皇城。”

召隐听着这话没多大反应，倒是一旁的少年忍不住了：“兄台，你别这样，大家都是来应试的，没有必要回别人的话。”

那疏淡的眉眼配上那样温软的语气一副和事老的样子。

那贵公子听见这话更气了，“呵！这来的都是些什么怪人，没见过被人羞辱了还要帮着辩解的。”一向没受过别人的脾气，就连金丝马褂都不住起伏着。

燕亦听了以后也没说话，埋着头闷闷的。旁边那一群人看见着三人这样沉寂，心里都是一阵窃笑。

没过一会，便有人来引着去保和殿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走的英姿飒爽。

可是这路还没走到一半，却被人拦住了，一句话没说就就将刀架在了众人的脖子上。

尖刀映着日头，发出一阵一阵的冷光，之前连家门都没出过的一群文弱书生怎么见得这样的场面，脚下一个比一个人颤。

召隐看着众人的反应有些心寒：皇宫里若是出现了这样多架着刀的人不是皇帝准许的难道会有别人？这一群人也不想想，只顾着发抖。

这想必是今天殿试的一部分了。

环顾四周，召隐却意外发现了一个还能站得住脚的人：金丝马褂在阳光下依旧晃眼。

那人好像感受到了召隐的目光，冲着召隐就是一笑，笑意中藏着的，满是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