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目光直直对上,一瞬间刀光剑影,但是在这短暂的刀光剑影之后却是知音难遇的澎湃。
旁人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看着自己脖子上抵着的刀瑟缩在一块。
长久的沉默,没有人说话,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
终于有一道尖利的嗓音冒了出来,“各位大爷,我我不过是是来赶考的举子,无权又无势,您别杀我可以吗?”
颤抖的嗓音,连说完一句话都勉强。
那一群蒙面黑衣人中有人冷笑了一声,声音尖利的刺耳。
“我竟不知,如今的天子门生都是这样懦弱畏死。”
一句话中,满满的都是嘲讽。
召隐忽然间感觉到这声音有些熟悉,微微偏了头,看向那黑衣人。
看起来与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握刀的一双手相较于其他人却意外的细嫩。
这样的手,从来都不是亡命徒的手。
心中的声音在叫嚣,召隐低下了头,不愿别人看出自己眼中爆红的血丝。
可是这一低头,却看见了一些更不该看见的东西。
黑靴上金龙的五爪肆意张扬,也带着嗜血的幅度,微微蜷着。
他要是此时还不知道这黑衣人是谁,也就枉花了这么多年来布下这一场局了。
当日也是这样的黑靴,踏着满地的灰烬而行,对旁人的生死视若草芥。
一直高昂的首此时以沮丧的弧度低着,带着心酸与无能为力。
可是,对于过往的痛恨,总是不能改变眼前的一切。
许久之后,那黑衣人轻笑了一声以后,缓缓说了一句话,迟缓的像是要把让人凌迟般。
“不如你们推出来几个该死的人,然后我放了你们?”
那一张脸隐在黑幕后头,看不分明,但是召隐想也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就像当初下令让人烧毁桃林一样的冷漠,不是吗?
那一日天气十分晴明,暖洋洋的阳打在身上怪舒服的,但是广场里头却是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对方的眼神都是冷漠而带着审视,甚至有些还带着恨意。
这站在场子里的人,不仅是现在决定对方生死的人,更是将来朝堂上争锋相对的对手。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目光开始聚集在召隐和燕亦的身上。
召隐直直和那些目光对上,心里愈发的不屑。
而燕亦察觉到这些目光以后,牙齿都开始打颤,看着眼前的寒光快要晕过去。
旁边穿着金丝马褂的少年看到了这样不善的目光,竟然拉着自己身后的黑衣人向着燕亦和召隐身边去。
身后的黑衣人愣了愣,他只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是不能伤的人,也就顺着他走了过去。
那人走到召隐身边后竟然还不怕死的拍了拍召隐,一脸陪着兄弟大义赴死的模样。
召隐会心一笑:当真是没看错人。
对面那一群人看到这一动作却微微愣了,眼神中带着犹疑和怯懦。
那穿着金丝马褂的,想也知道不是个简单人物,虽是三甲,但是他们也不敢动啊!
黑衣人又开始发话:“继续呀,就这么些人还不够。”
语气重满满的轻蔑,像是看着蝼蚁一般。
那一群人听了这话却慌了阵脚。
黑衣人打了个手势,那关乎着他们性命的刀就放了下去。
似乎一瞬之间得到了自由,对于活着的渴望更甚,身体里的兽欲完全被激发。
每个人都在等着一个人的眼神,只要这个眼神一发出,便立即有人退出这个安全圈。
黑衣人依旧掩在幕布后面,看不清脸色,但是眼神就和看着野兽搏斗毫无区别。
召隐心中愈发不喜,金丝马褂的脸色也变得越发凝重。
直到站在外头的人和圈子里头的人一样多了,黑衣人才让人停下来。
燕亦看着站的整整齐齐的的提刀的人,本就白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冷汗不断从额头上冒出来,额发全湿。
可是看着站在自己身边那两位还是站的笔直,他又挺直了腰板。
清了清嗓子,黑衣人又重新开口:“看好了,这些人都是你们所认为的该死之人,用他们的卑贱的命来换得你们高贵的命,是笔划算的交易。”
一句话抑扬起伏,站在那圈子里头的人突然感到自己好像被戏弄了。
等那黑衣人将面罩接下来,站在圈子里的人却愣了。
虽没有几个人见过皇上的真容,但是坊间流传的几幅肖像也是有几分神似的。
召隐却觉得,这人做了几年皇帝,杀伐果决之气不增反减,而那股戾气却愈发浓重。
黄烨并未察觉召隐的目光 ,缓缓开口:“我本以为,天子门生,当俱仁、义、礼、智、信。
如今我不过略施小计,你们就这样自相残杀,同路旁亡命之徒,宵小之辈有何异。
试想,如有一日,孤与尔等同处一室之间,生死抉择,何人念孤为孤?
处朝堂则念及天下,村野之父尚有此智。寒窗十年,诗文几何,其中又有几人不念及仁义。
若非亲眼见得,孤竟不知,以人之命换己命,竟如此安然。”
带了皇威,龙颜不悦。
黄烨指了指那站成一团满脸懊悔的人:“保和殿,你们不用去了,朝廷不需要这样的人。”
“剩下的人,和孤去保和殿。”
可是刚刚生了这样的事,现在又有几个人能专心写策论。
黄烨这一招真是好手段:以杀招将众人逼成两派,其中哪方更适合朝廷自然不用说,刚刚那一番话不过是平了众人心中郁结之气。
这样胆战心惊之后还能写出对他口味的策论,才是他所要的人。
自然,刚刚被带走的那一群人只不过不是在保和殿应试,换了个地方而已。
说起来,还是刚刚那些人更适合朝堂些呢!
这样一思量着,召隐觉得有趣了起来。
若黄烨真有这样的心思,倒也不失为一个对手。
在保和殿落座后,并没有即刻散卷,黄烨只说是让众人再等一会。
半柱香快要燃尽时,保和殿口终于出现了人影。
石青绣蟒袍,山河阔袖,颇具风姿。
“皇兄,来迟了,莫怪莫怪。”幽稷淡淡一下,儒雅而温和。
那些民间所传的话本子,在座的也看过不少,看到眼前出现的人却觉得不对了。
书里不是说幽稷是个极度放荡人,偏偏生的粗狂,不招女子喜爱。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个儒雅的贵公子。
看来啊,民间谣传还是不可信。
远在止离的莫赐眼皮跳了跳,不知道又被谁念着干了坏事。
黄烨善识,察觉到了这其中微妙的变化。面色有些不悦。
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口便带刺:“是弟弟说笑了,今天这里可是他们最大呀!”
话锋突转,幽稷淡淡笑着:“想来让各位久等了,此处无酒,来日琼林宴,定和各位一醉方休。”
众人本来听着黄烨要让幽稷给他们赔罪,一阵心惊肉跳,如今幽稷这样巧妙的回话,心宽了些许,都点头和着讹。
黄烨心里虽是不舒服,但是实在没挑出错来,甩着袖子便走了。
散卷,赞拜之后,众人瞥见那策题时却愣了。
何法可解军政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