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剑穗
作者:单芥 时间:2019-04-30 03:54 字数:2598 字

美人,终究还是比不过江山。

野心,终究还是胜过了年少时无暇的梦。

大概也只有自己看得出来,黄烨也有那样的心思吧!

年少时兴许是不懂事,但是眼睛里头的东西终究是骗不了人的,只不过如今,眼里的东西都变淡了,那些事也都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那一份一直护着的心思,也会随之消溺,毫无踪影。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能进殿试的人都是有些心思了,虽说娶了相府的姑娘的确是能平步青云,但是这样早就表明了立场,朝廷风云变幻的,不知道还能待多久。

这到底是不是个好抉择,谁又能说的定?

可这其中的大半人都是多想了,这局本就不是为他们而设,抉择自然也不是由他们来做。

一直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的召隐,此刻却是一言不发。

只是看着屏风后头早已经赧然的面庞,愣愣的:到底还是要成为这一场斗争的牺牲品吗?

女子,终究再如何要扳正了自己的命途,却还都是不能够吗?

许久之后,察觉到屏风里人抬起头来望着自己,召隐才收回了眼。

可是台上的黄烨,却有不巧在此刻清了清嗓子:“台下众卿皆是朝之栋梁,宛清自小同朕一起长大,朕深知其人品性如何。如若众卿真能得佳人如此,可谓是一生之福。”

郑宛清坐在画屏里头,听着黄烨这样说,却是耐不住的臊,脸上红晕散了又起,起了又散,郑相看着身旁不成大器的女儿,松了口让她出去吹吹风,消了这些心绪。

郑宛清得了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起身向着黄烨和幽稷笑了笑,便小心地走了出去。

幽稷倒是由着郑宛清的性子,笑了笑摆了摆手,可是黄烨的脸色却显得不那么顺心了。

等到郑宛清出去以后,黄烨脸色幽深地说了句:“姑娘家,总是害臊,众卿莫要见怪。”

众人自然是脸色一阵一阵发愣,郑相脸色更是挂不住,虽则早知道黄烨会有些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有想到这样快。

郑宛清一人走在外头,袖子散散漫漫不知道往哪儿摆,一个低头,就看见了小小的毛圈从里头露出来。

对呀,都快要忘记了这还差一点就捻好的穗子了。

郑宛清每每露出些孩子心性,总是对着一些不敢面对的事。

每每如此,总是这般,寻了别的事,将自己埋进去,就当做一切皆是未知模样。

古树枝头一轮孤月辗转许久,最后成了郑宛清手中一捋一捋的锦丝,月华被揉进穗子里,带着寒夜所独有的味道。

郑宛清坐在亭子里头,细细地捻着手上的穗子,时不时回过头看看沉在水里的月亮。

一个人这样,避了尘世锋芒,也算是难得好风光。

可这样的风光,看在了别人眼里,倒成了愁肠。

召隐走了过来,可是郑宛清却没有发觉,满头捻着穗子,心无旁骛。

一直到青荇的味道铺满了整个亭子,郑宛清才怔怔地抬起头来。

召隐眼神依旧清冷,却难得地带了戏谑之意。

郑宛清恍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把手中的剑穗藏到了后头去。

可是,还放到背后,鼻尖却有白纱掠过,带着深冬的寒意,像在潭水沉着的玉。

郑宛清整个人都僵住,眼前大片的白罩着她无法呼吸,手一松,剑穗就安稳落在召隐手上。

等到郑宛清反应过来时,召隐已经拿起剑穗在月光下打量了。

玉环下似有余波涌动,水华之间尽显玲珑。顺着那一点点的透光看过去,隐约成了一个“隐”字。

不曾想,以字入玉是何种情怀,只依稀记得一人月下,独执古玉捻情丝。

玉色剔透,像极那一夜落在水中的月。

渐渐的,掌心之玉有了暖色,郑宛清伸手去要,召隐却不愿给了。

郑宛清眸中似有倔强意,杏眼如铜铃一般,自觉凶相尽显,但看在召隐眼里,却是小孩生气的样子,和念初读不愿念的诗文时一般模样。

“给我。”

两字之间,女子羞赧之意满含,舌尖辗转许久,此刻带了娇态,眉头未皱,是闹脾气的孩子。

召隐却当做没听见一般,手心却攥的紧紧的,不愿放开:“里头在论的是你的终生大事,你这样不声不响就出来,不害怕吗?”

郑宛清原本只是觉得害臊,但是被召隐这样堂而皇之的提起,耳根子却一溜红了。

她倒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那结果实在是让人脸红。

自己的婚事被这样郑重提起,郑相想到钓的自然是琼林宴中最大的鱼。

这琼林宴中最大的鱼,不外乎三甲,三甲之中何人最为夺目,这些天来倒也不是看不出来。

燕亦粗莽,郑相必是不喜;榜眼虽得了榜眼之名,刚刚在宴席之上却无人愿上前与他客套,论其因果,约莫可知。

三甲只剩一人,她又怎么会不知晓郑相到底要将她许给谁呢?

只不过,猜到了,却不愿说。

想到这里,郑宛清心里凉了半截。这宴席还没结束,召隐就这样跑了出来,想必也是猜到了大家的心思,故而才不愿留在堂上的吧!

召隐这样的人,定是不希望自己的婚事被旁人插手的。

重重低下头,郑宛清不知所措。

看着眼前的人忽然间就蔫了下去,召隐不知如何,心里有些难过。

衣袖里冰凉的手指蜷了蜷,却不知道落在何处。

过了许久,终于开口,嗓音低沉:“郑宛清,我一向不愿欠人,那剑穗我实在喜欢,你若是有所求,直接开口便是。”

郑宛清抬起眼瞧了瞧站在自己跟前的男子,依旧是从前的旧装束,可是在自己心里头的样子,却分明不同了。

孤绝之勇,再无退路,郑宛清缓缓开口,自嘲一般:“若是我说,要你娶我,你也应着吗?”

召隐一怔,目光依旧炯炯,看着眼前人的目光回溯到了很久之前。

很久之前,一句相同的话,那人用戏谑之语说出,自己记到如今,再难忘却。

可今朝一诺,是何许之前许下,何人可知。

二人咫尺,却相隔天涯。

召隐过了许久才开口,不像之前在堂上时那样掷地有声,可是却带了郑重:“你若是想,我便能。”

白衣依旧清绝,郑宛清看着召隐离去的背影,全身一下便脱了力。

那时她只有一个想法:若是他真的娶了自己该有多好?

忘记了那一封信的初衷,信封里的一字一句,如今都成了真,只不过原先那单纯的只想摆脱了相府的单纯念想却因着代笔之人变得华彩了。

原本写在纸页那些分明骨感的字,诉说的单纯的梦,如今早已经忘却,只剩下一人之影,记了终生。

厅堂上依旧是一副和乐之景,郑相眼中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所有的事,在召隐迈出门时就已经尘埃落定。

穿着喜服站在相府门口等着新嫁娘的人选,也早已经确定。

如今堂上之人都是些不甚聪明的人,这让幽稷十分头疼。

召隐,策论那样出彩,怎么会就甘心因为郑相的一问就应了这一门婚事呢?

只怕到最后,黄烨什么都没捞着,还丢了一个姑娘。

郑宛清那时若是知道这门婚事在召隐来寻自己之前就已经定下,定不会做出那样一诺。

所想若只是嫁娶之间,情意荡然无存。

Copyright @ 2017-2018 book.pinshuyun.com Allrights Reserved 版权     备案:浙ICP备18010002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