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隐在琉璃厂里头逛的不亦乐乎,倒是苦了莫赐,每日每日都在盘算着宴席。
念初拿着一把小木剑看着莫赐手上的喜帐出神。
郑相家的小女儿同状元郎的婚事如今整个京城都知晓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孩子的脑瓜里总是装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原本日日想着何时才能见着郑宛清,到了如今,却成了惧怕。
害怕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姐姐将自己忘了一干二净,害怕姐姐再见自己时厌恶自己,害怕姐姐······
双眼怔怔,溺在臆想之中。
莫赐心中烦躁,没轻没重地将手中的毛笔摔下,漆黑的墨汁溅了一桌子。
念初看着一桌子的墨水,总算从幻象中挣了出来,只是那一双红彤彤的眼眶还是没逃过莫赐:
虽说念初自来了以后再也没提过郑宛清,每日看着这孩子迷迷楞楞的,也就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了。
抬手轻抚念初的肩膀,莫赐心道:终归是个孩子,以后总是会明白郑宛清当初送他出府的缘由。只如今日子难熬些,熬过了也就罢了,谁不是一路这样过来的。
莫赐手上的事刚卸下,宗庙便将吉日誊在纸上送了过来。
按着二人面上的生辰,黄道吉日定在了五月初八。。
确是个好日子,只不过日子实在紧了些。
请期之后,行昏礼所需的物什便都要一一备齐,不得有半分的拖沓。御赐的状元府里外都挂满了红绸,看上去着实喜庆。
原本应当好好在闺房里歇着的郑宛清,此刻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惯例都是娘亲为女儿筹备婚事,可她娘亲去的早,这该如何是好?
郑宛清心心念念全是这些,都忘了府上这些事早已经操持过一回,此刻她只需静静待着便可。
好在三日之后,便收到了郑相的口信,大抵是一切都预备好,让自己只安心做个新嫁娘就好。
一剂强心丸吃下,郑宛清心中安定不少,常常盯着窗外出神:
这些日子过来,她心间是有些不可置信的,虽与召隐接触不多,但也知晓他不是个心思单纯的人。本只是萍水相逢,何故将事情做到这般地步?
自己空有个相府嫡女的名头,顶多还有点幼年时与圣上的情谊——只如今也算不上什么了。
再论及谋略,她才不信自己那一点雕虫小技召隐会看不出来。
这一桩桩细数下来,郑宛清却更不明白召隐为何娶自己。
难道……当真是因为那小小的剑穗?
虽有疑虑,但一点都不妨碍她欢喜。
她几日之后便要出嫁,再也不是谁家小儿女,绾了妇人髻,冠了夫家姓,守着一人,一宅院,一过便是一辈子。
这样的日子,始不过如此,终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因着身侧那人,长相见才有了期许。
想着这些时,脑海中那一片白色衣袂再也挥不去,似是寒冬来时青山颠上的那抹雪色。
五月初五日时,有妇人来为郑宛清挽面,棉线在脸上变戏法似的,绞下了许多细小的绒毛。
一拉一扯,略有些吃痛,郑宛清两眼睫合的紧紧的,婆婆看着郑宛清这幅神态却笑了。
“疼着一会就过了,小姑娘要变成大姑娘了。”
郑宛清缓缓睁开眼,容色舒缓了些,乖巧答道:“婆婆说的是。”
兴许是家中无人作伴,婆婆看着郑宛清这幅柔和的样子便打开了话匣子:“婆婆我至今不知为多少个新嫁娘挽面了,倒是没见几个像姑娘这般貌美的,想必是要嫁给如意郎君,故而才这样容光焕发吧!”
郑宛清笑了笑,并不回话,只见铜镜里头一张脸上的梨涡愈发深了,快要将人吸进去。
婆婆见状倒是欢喜:“小娘子这般羞怯,到了夫家定会讨得郎君欢喜。”
想着召隐那一张脸,郑宛清便难以自抑地张了嘴:“他一向都是个不会笑的人,能讨得几分欢喜?”
娇俏中带着三分怨气,一双眼似秋水一般,潋滟出了桃色。
婆婆似是对此见怪不怪了,手上动作一刻也没停,眉眼却弯了:“不会笑不是因为没瞧见姑娘吗,瞧见了姑娘指不定多欢喜呢!”
颊上泛起的暖色刹那间便席卷了一整张脸,重新闭上眼,像是没听见婆婆方才的话一般。
“唉!不知状元郎是哪里来的好福气,金榜提名在先,绝美娇娘在后,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他一人便给占全了。”
这话倒是平日里唠家常的口吻,弄得郑宛清恍似在听旁人家墙角一般,白皙的脖颈染上了胭脂色。
见郑宛清赧成这模样,婆婆也不再说了,挽面之后说了几句祝词便离了相府,郑宛清倒是好一会都没缓回来。
等她缓了过来,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又进了顷居,手上端着什么的都有,皆是些喜庆物。午时一群宫中的人过来送了一整副头面。
郑宛清原想着这样总算是结束了,未想得午休之后便被小碧拉了起来,说是裁缝来看看身量。
顷居热闹了一整天,郑宛清早早便歇下,不愿再理会些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了五月初六,该归置的都归置了,礼数也都已经学熟了,郑宛清这日睡到日上三竿之时才醒。
奇的是,便是她这时才起,也没人来说教。郑宛清起床转了一圈,愣是连小碧的影子也没瞧见一个。
待到用午膳之时,郑宛清在厅中却看见了个从未见过的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