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洞房
作者:单芥 时间:2019-05-11 04:17 字数:3464 字

相府正门离轿子尚有一段路,郑宛清又被盖头掩着,看不见东西,只好老老实实待在召隐的怀里。

她如今也不知怎的,看见了召隐不似以往那般拘谨,心中虽还是存了些界限,但是总想去逗逗他,看着那种没甚表情的脸出现了不一样的神色,便生出喜悦来。

原本坐的规规矩矩的,嘴上却闲不住了:“近日可好?”

许久都没听见回答,周围只有一片噼里啪啦的炮声,郑宛清微有些恼,但想想召隐本就是这幅冷淡的性子,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红盖头下的嘴撅的老高。

等到被召隐塞进了花轿里,她才听见那人冷言冷语的来了句:“新妇不语。”

郑宛清扁了扁嘴,气哼哼地蹬了蹬脚,末了还是消了气,拿起手边的苹果把玩。刚听得鞭炮声歇,外头这一会却忽然热闹了起来。

早先小碧嘱咐过让郑宛清别掀开车帘,这回郑宛清也没起心思揭开,只不过帘外的话却着实大声,寻着空便钻到了轿子里。

“谁说这小姐不得宠的,这三十六担的嫁妆我这把年纪了也没见过几次,相爷还真是舍得啊!”

“对呀对呀,不是说这小女儿最不得宠了吗,怎么三十六担这样多的嫁妆都抬得出来。”

郑宛清听了这话,想起昨夜郑相叮嘱的,心中一下便有了底。

街坊邻居的嘴皮子,好一会都停不下来了。早先时都是看着那浩浩荡荡红了一路的聘礼来的,从那时起就开始猜测同是丞相的郑相会给自家女儿挑多少担嫁妆,城西的赌场了还专门为这事下了注。

当时下的最大的赌注也不过二十六担,如今那想得到相府足足挑了三十六担出来。

再看看那红绸底下盖着到底分量,便知道必定是好东西了。

只不过······

相府门前站着的亲眷好一半都傻了眼,郑相是个清官,府上最值钱的不过是先皇赐下的这座宅院,从哪里拿出来这样多的嫁妆?

吊着一双丹凤眼的管家此刻眼中却是无比的阴冷:那么大的阵仗,骗骗别人也就够了,怎么都骗不住他的,那些东西,分明就是······

郑宛清倒是在轿子里坐的安稳,只是这一整天都没用过什么吃食,的确是有些饿了。

轿子停在状元府前头已是一个半时辰之后的事了,天色已然深了,月儿钩子一般。

召隐拿着红绸掀开花轿的帘子时,郑宛清在里头已经微微睡过去了,红盖头偏到一边去,露出了大半张脸。

外头轿夫抬轿抬得不稳,便是这样也能睡着,这几日该多累啊?

轻声叫了两声,郑宛清没睡深,迷迷懵懵便醒了。只不过一双眼看着塞到自己手中的红绸,有些不知所措。

看郑宛清一会没动作,召隐半个身子钻进轿子里,声音很是轻柔:

“醒醒,跨了火盆拜了堂便去睡了。”

又过了一小会,外头的人都有些不耐烦了,小碧站在召隐身后也有些着急,迈了一步向前探了探,视线还没落到轿子里就被召隐拦住了。

召隐看郑宛清实在是没清醒过来,便伸手进去将郑宛清扶了出来。

哪想到郑宛清一整日都没吃东西,如今这会已经站都站不稳,身子骨软绵绵的全然压在了召隐身上。

勉强支住郑宛清让她站稳,两人一小步一小步才走到了火盆前。

炽热的火光就在眼皮子底,郑宛清总算清醒了些,堪堪将身子站直,但看看自己重重叠叠的裙摆又没了辙。

上百双眼一时全凝在二人这里,召隐隔着盖头都看出了郑宛清的窘迫,便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只管跨过去,我扶着你。”

听着这话,郑宛清攥着红绸的手紧了紧,想着总不能再状元府门前被人看了笑话,心一横便准备迈过去。

裙摆方摇曳起来,身旁便有一股力将她整个人直接带过了火盆。

没想得跨过去之后,场面却愈发热闹了。

只听得莫赐起头:“如今姑娘还才入门,就已经这般缠绵了,状元郎好福气呀!”

郑宛清一听这声便知是莫赐,下意识便想听听召隐如何回答。

不巧,召隐此时已经一个眼刀甩了过去,虽是一句话没说,后头那些跟着起哄的却噤声了。

莫赐是个胆大的,此时还走近来对着郑宛清说了句:

“知道小娘子脸皮薄,召隐你可得好好护着啊!”

郑宛清红盖头之下的嘴角浅浅上扬,手中握着的花绢已经沾了薄汗。

进了门之后郑宛清放松多了,前庭里站了不少人,全是今日的宾客。

然最出人意料的便是正厅里坐着的左相,自打二人进门之后便一直笑脸盈盈的,全然不是百姓所传的恣意放纵模样。

便是着堂上只坐了他一人,也丝毫不显得冷清。瞧着郑宛清和召隐拜堂时眼中似乎要开出花来。

堂上没出什么差错,三拜之后,宴席便开场,二位新人也齐入洞房。

洞房里比起外头却是安静多了,只是这安静一会便被郑宛清的饥肠辘辘打破。

“···咕····咕····咕···”

满屋子的烛火在这时都成了陪衬,空气中一抹难掩的尴尬。

好在有盖头遮羞,郑宛清红透的一张脸才没被召隐看了去。

缓过许久,郑宛清终于撑不住开了口:“今日滴水未进,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召隐听了这话没什么动静,只是一张脸越崩越紧,好一会才说:“我一会要出去敬酒,给你带些吃食回来。”

这话说完没多久,便有小厮前来唤召隐去敬酒,留着郑宛清一人在房里不知干些什么。

宴席上很是热闹,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了不少。好不容易得了闲将一身朝服脱下来,众人只把酒言欢不论及朝事,很是欢畅。

这一桌子一桌子人敬下来,召隐却发现少了一位。

黄烨,分明来了的。

脑海中忽而映出了从前黄烨瞧着郑宛清的眼神,召隐觉着格外不舒坦,但也没往深处想,迈步便去了娘家席。

酒席是分两处摆的,娘家席多是女眷,见不得男宾。

刚过转角,召隐便看见了莫赐坐在第一席上喝着闷酒,面色不大好看。

他走过去敬酒之时,莫赐更是摆了摆手,直教他往下桌走。

召隐纳闷了,昨日莫赐同她说今日不想同那些朝臣牵扯上,也去为郑宛清撑撑场面。他遂了他的愿应当欢畅才是。为何······

等召隐之身于酒席之中时,总算看出了缘由。

不是莫赐一人脸色不大对劲,只要是在娘家席坐着的,瞧见了独坐那一桌究竟是何人的,都没法安安心心坐着吃酒。

原来,璃太妃,也来了。

正红色的牡丹宫装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显得格外夺目。

只不过,偏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人的喜宴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璃太妃这次是做足了排场来的,不光是一身的正红宫装,便是来时的轿子,也是八人齐抬,在黄昏时刻进了状元府的后门,便坐在桌上再也不动了。

召隐就站在璃太妃身后一尺之处,可看着那一身红艳的,却实在刺目,一步都不愿上前。

但席上众人眼光齐齐往这瞟,便是璃太妃面色冷冰,也知道身后站着的人是谁了。

没等召隐开口,璃太妃便转过了身,拿起早就倒好的酒,朗声道:

“祝贺状元郎,娶得美娇娘。三大喜极之事全全占齐,真叫人艳羡!”

话虽这般喜庆,可从璃太妃口中说出来却仿佛刀割一般,满是狠厉与克制。

召隐看着璃太妃赤红的一双眼,更不知道如何开口,眼沉沉地看着她,眉头紧皱。

璃太妃看着召隐这一副神态却大笑起来,凤目圆瞪:“家中有小友知道今天新嫁娘嫁人,新郎官娶妻,又抽不开身子,就让我来替他坐坐娘家席,为她撑撑场面。

璃太妃身子摇摇晃晃的,酒杯就快要举到了召隐眼前去:“状元郎听了祝词却不祝我也寻到自己的好姻缘。

莫非是容不下我这一介女流,要赶我出门去?”

众人耳都尖的很,听着璃太妃口中说出着大逆不道的话,都倒吸了口凉气。

没想璃太妃却又接着说了下去:

“莫不是新郎官赶忙回去陪着新娘,才这般着急地赶人走吧!”

看着召隐还是一张冷脸,璃太妃愈加烦闷,直接拿起了酒壶往自己口中灌。

炽烈的灼烧感一瞬间爬上了喉咙, 璃太妃这一口酒还没吞下去,边呛边说:

“咳!如今我还没喝个痛快,自然不甘心,待我喝痛快了,就不劳···状元郎费心了。”

众人听出了这话中的揶揄之意,夹起小菜便往自己口里塞,生怕惹了璃太妃一个不高兴。

四下的变化召隐看得出,他在娘家席这已经搁置许久了,若是此时还不走动必会引人闲话。

召隐低下头,晃了晃杯中的清酒,周身气息愈发冷冽:“璃太妃若是想在这吃酒便吃,吃个痛快。召隐一介草民受不得娘娘敬的酒。”

说完这话,召隐就要离去,没料得璃太妃竟将自己手中的酒壶用力一掷,四散的碎片惊得席上众人坐起。

就在召隐回头那一瞬,璃太妃忽地扯住了召隐的衣袖:“状元郎,定要和娘子岁岁······常相见······”

丝织的袖袍凉飕飕的,从璃太妃的手中滑走,在空中飘荡了好一会,才熨帖地落下。

璃太妃瞧着那袖袍安顺服帖,便也学着那绣帕,直直坐在了椅子上,像个被抽了魂的布偶。

召隐看着璃太妃这模样,只给莫赐使了个脸色, 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璃太妃看着召隐决绝的背影,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么着急地回去,想必还不知道坐在洞房里头那美娇娘究竟是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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