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赐步出暗汀园时,召隐便起身了,手中还拿着一坛酒,路虽走得摇摇晃晃的,但是目光却灼灼地向着房里。
方才那一会,小碧已经将回门的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郑宛清坐着桌子上,把玩着刚从黄绸里拿出来的发钗。
这钗子一眼看过去时,不是很得人喜欢,暗沉的色泽,像是被藏了许久。钗上也没有任何饰物,再怎么看就只是一支再单纯不过的钗子。
手中拿着这钗子细细摩挲,却是很柔和的质感,应当是废了一番心思去打磨的。
郑宛清只是弄不明白,这发钗到底有何深意,值当黄烨在昏礼当日转交给自己。
钗尾也是刻意打磨过的,就算是扎在指腹上也没甚痛感。看木头的纹理,应当是上好的桃木。
还在端详着桃木钗子,外头的说笑声却已经停下来。睁眼便看见了召隐手中小半坛酒。
本以为,不让自己出门去,就不会让自己喝酒了呢!
没细看郑宛清手中的钗子,召隐将酒坛子放在桌子上便离开了。今晚还有要事,不能再耽搁了。
郑宛清在房里倒是舒服自在,就这桌上的点心,一口一口抿着小酒。
傍晚时分,便有三五成群的丫鬟小厮在树底下歇凉了,郑宛清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继续上次未做完的针线活。
晚风带着凉意,一会一会的吹着。郑宛清已来了状元府三天,府上的人都认得差不多了,看着远处树底成群的人,心里头也不再那么膈应。
兴许,黄烨真的就只是让这些人来看看自己和召隐是如何生活的呢?
“点翠,你过来。”郑宛清朝着远处喊了一声,拿着绣筐的手招了招。
叫点翠的并便是平日里除了小碧之外伺候郑宛清起居的丫头,不善言辞,但是一双眼却是着实水灵。
点翠一听郑宛清唤她马上过去了,剩下的一群人里头倒是有几个神色开始不大对劲。
“夫人,您唤我何事?”
点翠站在郑宛清面前,安安分分地施了个礼。
起针,落针,五彩的四线瞬间缭乱了眼,郑宛清说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我待在状元府里头实在无聊,见你们几人聊的开心,便想问问可知道什么逗趣的事,也说来与我听听。”
她此刻全然时含着笑意的,连带着远山眉的山峰都高耸了些。
点翠听到这话也难得的笑了,声音绵软:“聊的也不过就是些琐事,若是夫人想听,便说给您听。”
郑宛清点了点头,示意点翠继续说下去:
“门房赵哥哥说昨日京城里头来了一群美姬,其中有个姑娘格外出挑,脚上挂着的银铃快要将人魂儿都勾了去。
据说今日京城里头便有好多达官贵人守在宜春阁,等着一睹那姑娘的芳容。
我们这些丫头,听着这样描述自然就想知道那姑娘长的什么模样。赵哥哥就打趣我们,说我们未见过世面。”
郑宛清听着话倒是笑了,这门房小厮怎的同街上的流氓似的。
只不过她倒是想知道打趣的这群姑娘都忍不住捧腹大笑的究竟是?
点翠腼腆地抬头看了郑宛清一眼,轻声问了句:“夫人当真要听?”
郑宛清见点翠有些扭扭捏捏地不肯说,更加好奇了。
“当真。”
点翠听了这话,又抬起头瞥了郑宛清一眼,才吞吞吐吐地说:“赵哥哥说:‘自家府上的夫人便是这人间绝色,我倒是觉着那姑娘再好看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
郑宛清听着这话却是赧红了脸,好一阵不说话,把点翠吓得够呛,咚的一声跪下对着郑宛清磕头:
“夫人,点翠知错了,点翠不该随意打趣夫人。”
郑宛清看着点翠伏在地上的模样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将绣帕放在一边,马上便将点翠扶了起来。
点翠仍旧低着头,以为郑宛清要罚她。
“傻姑娘,我这是让你说与我听听,又没说要罚你,怎么连瞧都不敢瞧我了。”郑宛清微微倾身扯了扯点翠的袖子,总算是让她回过神来。
只是一抬头,额上却是红了一片。郑宛清伸手去碰,还没碰着便被点翠躲开了。
“夫人,点翠没事。”点翠倔强地对着郑宛清说着。
郑宛清这会却是过了好一会才应:“你且在这等着。”
进房里头好一顿翻找,总算将自己带过来的膏药给找了出来。
她早先在相府挨打这种事便是家常便饭,故而膏药更是要多备些的。
“往凳子上坐,我给你上药。”
郑宛清此时语气强硬,全然不像同刚才同点翠说笑的语气。
点翠听着郑宛清这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药膏带着一点点草绿色,罐子一打开便闻得到清凉的味道,涂到额头上也是冰冰凉凉的,刚才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一下子便消除了许多。
“这药你拿回去,一天两次。”看了看点翠还是没应声,郑宛清又补了句:“实在不行来我这上药也行。”
这一招奏效,点翠立马就将药拿接过:
“不用了夫人,点翠自己可以上药的,夫人费心了。”
额上还在泛红,偏偏又生了一张引人怜惜的脸,郑宛清还偏不愿就这样放小姑娘走了。
半蹲下让自己同点翠一般高,郑宛清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点翠,你说我究竟是不是你赵哥哥说的人间绝色啊!”
这回倒变成了点翠含羞带怯的,嘴皮子开开合合好几回也没蹦出一个字来,许久才开口,支支吾吾的:
“点翠嘴笨,说不好这话。只是夫人貌美之事,也不只是赵哥哥一人说的,好多人都说姑爷好福气呢!”
郑宛清听着这话,拿着绣帕捂着嘴笑了好一会,挥挥袖子让点翠走了。
只不过,自这日以后她倒是生了个心思,与其将状元府里的人大换水,还不如收买人心。
毕竟,从外头找回来的人,谁又能确定不是别人设的圈套呢?
召隐对府中这些事是一概不知的,他离了状元府便又去了衙门,让池澜那边出人来将王立运到衙门去。
池澜也是很难办,白日里许多人都受了重伤,他一个个都给放了假,如今临时将这些人都叫回来,真不是件易事。
召隐却没有因这事而松口:
“我明日要回门,若是今晚还不将王立转移去相府的话,我担心会出事。”
池澜想着召隐这担心不无理由,还是答应了下来,只不过凑不够人,只能盼着路上不出事。
召隐看着池澜抓耳挠腮的倒是一片镇定。他原本没起心思要瞒池澜,只不过照池澜的性子,怕会露出马脚,还是把话烂在了肚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