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下了马车之后,郑宛清规规矩矩的,一路上二人相敬如宾客,连句话也没有。
郑相想必又是忙于朝事,故而出来迎接的便只有管家并着一众姨娘。郑宛清面带笑意地颔首,眼里却连丝毫的喜悦也没有。
若她嫁的人不是召隐,而是这世间任何一个无名无权的人 ,从前如何现在也自当时如何。面子再如何,里子总是没变的。
虽则一路无言,管家引二人还是来了顷居。从前的旧院落,却全然变了景致。
大红色的喜字贴满了屋子,各式物品也都是成双成对的,床上的喜被绣着鸳鸯,就连桌上摆着的各式糕点也全是取了吉祥的含义。
郑相总算是在这时赶来,瞅着房里成对站着的二人许久,才对着召隐笑呵呵地来了句:“宛清,为父当真为你寻了个好夫婿啊!”
郑宛清在召隐面前那副狡黠的样子回了相府便褪去了,用广袖微掩住面庞,满脸尽是娇羞。
召隐恰在此时回看,面带笑意对郑宛清说:“能得娘子相伴,是召隐的福气。”
脸上不红不臊的,恍若刚才说话的那人不是他。
这场面话说的这般圆润,也不怕有人把这当了真。
琐事缠身,见二人这般和睦,郑相也放下心,叮嘱了郑宛清几句便离去。
只不过,这和睦一会之间就被打破了。
郑宛清手上摆弄着一尊汉白玉雕,眼却瞧着召隐:
“郎君,先前未教你的那些规矩,我现在教你如何?”
召隐正喝着茶,忽被郑宛清这一声“郎君”叫住,呛了几声。
即使不是第一次听,每次听见也还是······
郑宛清听着这一声,赶忙放下手中的玉雕,又给召隐温了杯茶。
只不过茶还没倒满,召隐就已经停下了咳嗽。手中茶水温软,放也不是,拿也不是郑宛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竟两口闷了下去。
方才一瞬之间情绪的转变着实有些明显,召隐心中想笑,但还是绷住嘴角,缓言:“你想教我些什么规矩?”
郑宛清面上严肃,字斟句酌:
“这第一条规矩便如你所言:相府之中,需得使敬称,不能直呼其名。”
召隐面色微动,总算意识到受了她的的绊子。
看召隐面上那股难明之色,郑宛清一下却多了些雀跃的小心思:“来,叫一声听听。”
她笃定召隐绝不是个失信之人,此刻踏踏实实坐在凳子上,等着召隐叫她娘子。
果然,过了一会,虽是不像在郑相面前喊的那样清脆,但这回却是真真切切对着郑宛清喊的。
她听着那一句娘子心里头高兴,手上小动作也多了些,不老实的挨上了召隐的肩膀,说了句:
“哎!郎君。”
召隐微微侧身,想躲开郑宛清,她却继续说:
“相府的第二条规矩,便是夫妻之间要和和美美,如胶似漆。”
先前吃到了甜头,郑宛清现下丝毫没意识道,这话已逾了界。眼睛不老实地向着召隐瞥过去。
只是这一瞧,却要瞧出命来。
召隐原先连近身都不愿让她近,现下竟整个人直直压了过来,眸光更是沉的要命。
郑宛清本就倚着桌子,召隐一挨过来,她便往后靠,不过两步,她小半个身子已经全压在了桌子上。
可召隐似乎还没有结束,离郑宛清越来越近,就连鼻息都清晰可闻。
那是种一直拼命压制却被人刻意勾起的气愤,还掺杂着一些望而却步。
郑宛清快要被召隐这样的眼神吓住了,呼吸越来越急促,可召隐却没想过就这样轻易放过他。自己惹上门的火,怎么能这么快就消。
召隐越来越近,郑宛清被钳制地动弹不得,眼看着两人就要肌肤相亲,郑宛清终于从嗓子眼里喊出了一句:“不要,召隐,不要。”
话本子里对这些风月之事自然也有描述,郑宛清每每看着便觉着害臊。此刻召隐挨她这样近,她却只能说出两个字:“不要。”
莫说召隐爱她,便是连欢喜都谈不上,若是在此时行不当之事,郑宛清觉着这是不贞。
召隐听着郑宛清说出这两个字却笑了,满是戏谑:“不是你说夫妻二人之间要和和美美,如胶似漆。
难道现在这样还不是你想要的吗?”
郑宛清听着这话,心里刀刮一样的痛,可,眼却来拿抬起来瞧他都不敢。
于召隐而言,自己想要的如胶似漆,就真的只是这般吗?
分明在笑,可她嘴角却不住往下垂着。
召隐忽的放开了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郑宛清一点一点从桌沿滑落在地上,全身失力,双眼空洞又无神,像是穿着华服的布娃娃。
她是好色之徒,做了人人唾弃的登徒子,日日趴在墙头上看,等着不是一个报恩的机会,也不是日日相见的陪伴。
只不过,等不到的一段情罢了。
当日下午是要去祠堂拜祭祖先的,一行人被郑相引着向祖祠去了,郑宛清心里头仍旧在想着上午那些事,召隐却觉着这一路有些不对劲。
都已到了夏日,穿着长衣未免都有些发汗,可是到了这条路,却格外阴凉。
恰如初夏傍晚的风,还夹杂着一些清新的气息。可出乎人意料的是,这一路以来,就连一棵树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