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4章 陈簪
作者:单芥 时间:2019-07-10 03:31 字数:2581 字

陈簪

殿中除了郑宛清、黄烨之外,只有几个太监宫女。此时两人一静下来,殿中落针可闻。

这么一会过去,郑宛清手中的热毛巾已转冷了,在手中还残存着几分湿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黄烨也闷不做声坐在龙椅上:分明就只是想问问郑宛清近况如何,可是话里话外却总被旁人打扰。

可想想这桩婚事还是自己许的,再大的火气也还是只能咽进肚子里。

旁的李公公总算是看不下去了,帮着黄烨问了句:“召夫人,不知状元郎将那发簪交给您没有?皇上可嘱托过,若是没送到您手里,奴才可要挨罚了。”

显见的年少,秀气的眼微微弯着,琥珀色的眸中回荡的金黄的虚影。

郑宛清将毛巾放在一旁,回看李公公:“公公多虑了,召隐早已交与我。”

黄烨听着这话,寻到了由头:“阿清,那是先皇留下的,嘱咐我···”

这话说到一半,又顿住,单手撑着额头。

那钗子,确是先皇留下的,可要赠的人,却是·····

郑宛清看出了黄烨的懊恼,不明所以,朝着李公公使眼色。

李公公平日里机敏的不像话,可现在却恍若未见,闷不做声替召隐捶背。

这情形倒是教郑宛清摸不着头脑了,从状元府中急匆匆将她叫出来的人是面前这两人。可等自己到了皇宫,这副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脑海中想着召隐一人撑着伤腿从门外走进来的样子,郑宛清眉头皱起,手中的毛巾也被捏的皱巴巴,一脸不耐。

终究是意难平,郑宛清虽是碍着黄烨的身份不敢直接离去,却也还是发问:“皇上今日若无别事,臣妇就先行告退了。”

黄烨听着这话冷哼一声,心有所想:“当初我赐召隐状元府时,赐下的五十小厮都留着赏玩吗,得你一个状元夫人心心念念回去照顾?”

阻了李公公继续捶背的动作,黄烨站到龙椅后去,单手撑着龙头,似是气极,却不愿让旁人看见。

可郑宛清一听黄烨提起满府的丫鬟小厮,气不打一处来,更慌了神。

那群人分明就是黄烨支使的,哪里是真的存心思照顾人。若是自己现下还不回去,不知召隐会变成什么样子。

两人就在满殿的寂静之中对峙着。终还是黄烨气不过,拿起印玺旁的折扇便往地上砸。

可不砸倒好,那摊开的折扇上恰巧便提了句词。

黑白交织,隐匿在髓中的事忽而被人摊开在眼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瞧见二人面色都难看,李公公慢慢挪着步子,小心翼翼将那折扇又拾了回来,牢牢攥在手里。

莫说堂上面色冷峻的二人,便是他一观者,心中也清楚:

郑宛清和黄烨二人,若真如初见那般,郎骑竹马,绕床戏青梅,如今境况,帝位后位,怕早已经定了人。

只可惜世事难料,人不如初。

黄烨看着这动作,稍缓了些许,低下头微喘着气儿,眼中妒色浓重。

日头此时已高了,将殿外的红柱拉成一条长长的绳子,就快要挨到郑宛清脚边上。

影子抽上郑宛清双腿之时,黄烨总算想到今日让郑宛清进宫的正事。勉勉强强在龙椅上坐定,双眉紧皱:

“阿清,从何时起,我与你相见,只能说这些事了呢?”

郑宛清听了这话,吸了吸鼻子,眼中讥讽:

“皇上,你是大国之君,我只是一介臣妇,当不得这话。”

君臣之别,本就如隔天堑,况是冠了他姓的妇人。她如今和黄烨,望断了三山四海也是无法像从前一般攀谈。

这句话倒是被黄烨好生消化了一会,等李公公将茶端上来才消了正旺的心火。

“阿清,我今日寻你过来,不是来同你吵架的。”茶色沉在翡翠杯中,雾气蒸了黄烨满眼,又酸又涩。

郑宛清听了这话偏了头,挨近了上座,想听清黄烨到底想说什么。

“你大婚当日,我连一口喜酒也没喝上。”抿了口热茶,喉咙里痒痒的,黄烨又开口:“嫁出去的姑娘,就连陪陪娘家的哥哥也不愿了。”

说着这话时,眉头皱皱的,嘴角还弯着,像是被人放了鸽子。

这会倒换做郑宛清难言了,虽则黄烨确是安插了眼线,但也没真的伤了她和召隐。方才一股脑将胸中的愤懑显露出来,过头了。

张了张嘴,郑宛清实是不知该说什么,上下眼睑合着,手缠着毛巾变戏法一般。

黄烨自打话说完便盯着郑宛清,看出了郑宛清的窘迫,好受了些。起身甩了袍子,慢慢从阶上下去,走到郑宛清身旁。

“阿清,成了婚,成了大姑娘,还有像从前一般使小性子吗?”

黑底绣金龙的靴子入了郑宛清的眼,她昂起头来,看着黄烨:“你我都长大了,使不得小性子了。”

绣着繁复纹饰的龙袍落于郑宛清身旁的椅子上,黄烨抿唇:“长大也是在旁人的眼中长大,在我眼中你还是个六岁的小丫头。”

日光长长的爬进了屋子里,似乎乘着那一地倾泻,便能回到年少之时。

只不过,话说得再动人,郑宛清如今也生了防备之心:“皇上说的是,若是您想,天下人自然是你眼中的模样。

可臣妇除了这副样貌,还得生活。“

话外之意便是不如往日,可黄烨却当作没听见,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讲:“召隐如今不过才是个状元,还得一阶一阶地往上爬。若是不能护你如孩童,便到紫禁城里来。

这里,打小就是一直在的地方。“

话倒也没说错,但在郑宛清耳中却总落得下乘,闻得鄙夷。

“皇上有心了,我与召隐是眷侣,同甘苦也得,共患难也得。紫禁城虽是个避风港,我也总得独当一面。”

言辞迂回,但也足以让人听明白。

黄烨淡笑:“罢了罢了,十匹马也拉不回来你的心“,手肘撑着桌子,微转了身:”今日寻你过来是想问问,召隐可有经商之能?“

没听明白黄烨何意,郑宛清问了句:“召隐是政客,何言经商?“

黄烨勾唇一笑,眼中若有似无的阴毒:“手下有条狗不听使唤,总得寻个机会摘了他的乌纱。“

这话听着着实瘆人,可京城早已有了流言了。先前小厮口中所言的那些胡姬,之所以能在京城中来往自由,便是这使臣之故。

这两年来,胡人首领愈发猖狂,上贡的战马同盛世时截然不同,摆明了是要反了。可偏偏景朝的使臣说那可汗是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意。

话说的滴水不漏,黄烨也自然不能无故地打压那使臣,如今定是抓住了把柄,才让召隐做那把剑。

郑宛清好一会思量,现下明白了黄烨的意思,却迟迟不敢答复:一是不知召隐心中做何想法;二则是,脱了皇城,召隐的触角未必能伸到胡地,胡人若是想动手脚也未必来得及反应。

黄烨看郑宛清愣着好一会,以为她尚未听懂,摆手让丫鬟小厮都下去,预备和郑宛清细说。

“阿清,六月初始”

话音仍在大殿之中盘旋,就听见郑宛清说:“皇上,这事我需得与召隐商议之后方能定夺。”

黄烨看着郑宛清一脸严肃,宽慰道:“回去好好商量,朝堂上,总是需要垫脚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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