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5章 定夺
作者:单芥 时间:2019-07-10 03:32 字数:2787 字

定夺

郑宛清迷迷糊糊晃神回到状元府时,炊烟阵阵,真实的的生活痕迹。

硕大的红门匾下不合时宜地坐着个左腿缠满了纱巾的伤员,眼睛闭着,极是惬意。

郑宛清走到召隐面前,细长的影将召隐半张脸盖住,阴阳调和,恰生清润。少有的空隙,能让召隐安安心心地晒太阳,少有的机会,让郑宛清能细细端详这人。

上天有情,造出了个神仙似的人,精雕细琢的眉眼看过一眼便能忘却挡在眼前的万座高山。

方才在殿中无法忽视的压迫感到了这人眼前,都飘散成浮云了。

召隐忽而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郑宛清逆光站着,有几根不听话的发丝被风吹得扬起,整个人都沐浴在光中。

召隐眯着眼,说了句:“回来了。”

郑宛清将双手负于身后,微躬身:“嗯,回来了。”

一声不响用过午膳,郑宛清上床小憩了一会,召隐依旧在门前晒太阳。可,郑宛清的梦里,却出现了些不大好的东西。

四处都是直射来的箭,入眼时还能看见锋利的箭头上淬了毒,郑宛清眼睁睁看着箭飒飒地划破召隐的白衣,而召隐剑指着的人,一声胡服立于马上,眼中藏满了野心。

“中原来的使臣,无一过的了这关。”

召隐还直直立着,身后无数暗箭袭来,可密林深处缓缓踱步而出的,却是个汉人。乌纱阔带,昂首而立,却是站在万千战马之后,国土沦陷之前。

倏忽睁开了眼,望着尚还结着同心结的帷帐,一身汗涔涔的,像是刚被大雨淋过。

早先黄烨同他说的,还没说出口,就已经生了这般心惊的画面,郑宛清如今,失恋召隐一眼都不敢看的。

唤小碧拿了身干净衣服来,郑宛清擦拭了身子,不愿再在房里呆着,闷得慌。

说巧不巧,原本召隐好端端坐着晒太阳,这时也生了兴致,撑着一瘸一拐的身子想逛逛院子。

于是这二人一人满面愁云,一人春风拂面,在棵老槐树下相遇了。

手肘撑着粗粝的槐树,召隐看着平日里面上总是带笑的小姑娘,眉间渐凝成一个川字。

黄烨今日究竟是同她说了何事,才这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今日黄烨所言何事?”

郑宛清听着这话,愣了一会,手指将滑落的发丝拢到耳后,眼神飘忽:

“没什么,就提了句你待我如何。“

召隐心下纳闷,就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能让郑宛清飘忽成这样?站直了身子又问了一遍:

“今日所言何事?“

郑宛清本就心烦,听着召隐不善的语气,更恼了,后耳都红了一大片:”都说了没问什么事,瞒都瞒过去了你问这些作甚!”

这怒气来的没头没尾,郑宛清话音刚落便后悔了:眼前这人人精一个,必定能从这其中看出些什么。

没想得召隐却歇了动静,转身负手离去,倒更耐人寻味。

郑宛清看那清风拂袖,心火一下没处发,一下一下踢着小石子:分明就是为他恼的,为何他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片真心还不如·还不如丢进梦河里淹了。

就这样,在园子里悠悠转着也快到了黄昏时才会的暗汀园。召隐这两日也格外闲,坐在石凳上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茶。

郑宛清方压下去的心气这会看见他这悠闲模样又上来了,一双杏眼使劲瞅着他,恨不得走过时往伤腿上踹两脚。

虽是这么想,郑宛清也没真敢,毕竟最后心疼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只轻飘飘扔下一句:“闲了也不知找点事做做,一天天无所事事。“

这话传到召隐耳中,连杯子也没放下,眯着眼回了句:“莫非你是要我拖着这一副伤腿去衙门站个一整天?“

郑宛清没走远,隐约听见了这话,在门槛上跺了跺脚,关门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召隐含着一口茶,听着那声摇了摇头:宫里吩咐的事,总有一天会传到外头来,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一直到夜里,也没听见郑宛清再和召隐说过一句话。郑宛清一直皱着眉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两人裹在各自的被子里,烛火吹熄,外头的人影也早已经离去。

夜,总是格外安静。

窗外月色渐浓,郑宛清却听见清冷的声色融进月光中:“就算你不说,有些事过些日子该传到我这里也还是会传到。

他是君主,你是臣妇。只有他不想让你知道的,没有你瞒得住的。“

暗自叹了口气,转了身子,背对着召隐:“不好的事也一定要知道吗?”

感受着身旁人屏住的呼吸声,召隐还是开口:“好坏,不是我二人能定夺的了的。”

郑宛清听着这话,心中一颗压着的大石头却忽地碎成了片:

召隐既是这样说,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事,尚还有转机?

郑宛清闭着眼,终于松了口:“黄烨,他让你陪同使臣一齐去往胡地议岁贡一事。”

话说完,郑宛清长舒了一口气,转正了身子,紧闭着眼。

倒是召隐,听着话反应了许久:他原以为黄烨心系景朝内忧,软禁幽稷之后便能放下大把心思。

没想到,黄烨的野心,早已经跨了景朝国土,落在胡地了。

这些年胡人与中原贸易往来密切,供给了大批马匹。若是个想安邦定国的君主,都不会选在内忧之时除外患。

可黄烨,却想将这二者一并除了。

将手臂枕在颈后,召隐总算定了心思,对郑宛清说:“睡吧,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的。黄烨如今想动谁,只怕没人能拦得住了。”

郑宛清也没再回话,眼皮松散了些,含糊的点了点头。

窗外缀着明星的夜空也偏平静,可京城却未必了。

第二日晨时,郑宛清睁眼时只看得召隐摆弄着只鸽子,掠过一眼便又睡了个回笼觉。

小小的纸条被展开,古怪歪扭的文字在召隐眼中重组,成了他等待已久的答案:

陆氏梦鱼,生于许昌。洪涝之故,奔燕京,受右相三斗米,为其门客。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这字取的,倒真不像是相府那阴森的管家。

更何况,那管家如何是右相三斗米便能换的人。

只不过,能换的有根有据的真姓名,也废了一番本事。

至于真假,各人心中自有定论了。

召隐今日原想的是带郑宛清出去逛逛街市,也好让她熟悉周围的街市,来日若是真生了事也能照应好自己。

只不过,现今看来,计划怕是要变了。

将还在院子里晃身子的郑宛清叫回来,外头已备好车马了。

依旧从前老样子,笑得月牙似的管家看着这二人上了马车,极满意地回了府里。车厢中的气氛虽凝重,但却存着种莫名的和谐。

二人今日往闹市走的,马蹄踏的慢,一会停一会歇。这会刚好停在书市前,一个奶声奶气的小书童摇头晃脑的念着: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小小孩童不明其中深意,笑得一脸开心。旁站着的几个老滑头打趣道:“孩子都被这一情字困住,都说说,还有谁能困不住呢?“

这话透过车帘传到二人耳中,郑宛清不住瞥着召隐,可对方却没什么动静。

可召隐一眼不瞧,郑宛清面上更臊,掀开车帘探头出去,正好撞见了外头的目光。

车帘一开一合,内外却成了不同风景。惊鸿一瞥过,车外心思原本埋在书堆里的人,盯着马车迈不动腿了。

车里的人此时却意味难明。方才郑宛清刚把帘子拉开,手便被召隐按下去,玉面连一丝裂痕都不显,倒像是郑宛清自讨了没趣儿。

郑宛清将手绢拧巴了好一会,才听见召隐说道:“为人妇,掀车帘轻浮了。“

郑宛清秀眉横着,心下鄙夷:她在女德中都没见过这一条,怎么到了召隐却成了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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