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一块“贡女牌”,这事可是干系重大,要是让氿国相知道了,他罗其不死也得脱一层皮,怎么办?罗其想来想去,这事绝不能让氿国相知道,所以他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漪眉,只能私下里派人出去暗查,另一方面,他对九夫人府上下人等,个个反复叮嘱、恐吓,不许外泄消息,否则就要他全家脑袋搬家。万幸的是,“贡女牌”总共有捌拾块,这次入宫的只是六十五人,丢了一块还无关紧要,只要保证当日入宫时能顺利进行就可以了。这样想着,罗其就把丢“贡女牌”这事压了下来,又另外挑了位美女住进了九夫人府,填补了漪眉的位置。
明日就是贡女进宫的日子了,当晚,甜七娘和漪眉一起在那间密室商议,旁边还有两个男子,一个叫运青,一个叫运明,他们是两兄弟,也是甜七娘和碧地组织的联络员。“七娘,明天就是进宫的日子了,我要怎么才能混进那些贡女里去?”漪眉问道。“漪眉,我们打探清楚了,明天早上辰时,就是贡女进宫的时辰。每年的贡女都是从北门进去,因为正门除了帝王和帝后,还有四大妃子,大臣及将士们,其余女子是不能从那里进出的。在北门那里,我们事先埋伏好了火弹,明天一早,我们会一起去那儿等,运青两人会扮成扫大街的人,等贡女队伍一来,他们就会引爆火弹,造成慌乱,然后你再趁乱混进贡女中去……”“七娘,这样不太妥当。我听罗其说过,进宫的贡女是65个,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如果我混进去的话,就算不被氿国相认出来,也会被验收的人查出来,数量上就多了一个啊!”漪眉皱眉道。“漪眉,你有贡女牌,第一道关口不会查人数,你可以凭牌混进去。只有在见帝王之前,才会点名验数,这道关……只能你自己想办法去应付了,一切,还要靠老天保佑,我们碧国历代祖先的魂灵都会护着你的。你要记住,进宫后,想方设法与我们在宫里的内应联系上,只有他们,才可能帮你渡过难关……。一切都要靠你了,漪眉!”甜七娘说完,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漪眉的手,注视着漪眉的眼睛里露出渴盼的目光,等待着她的回复。“你放心,七娘,我会尽全力完成任务的!”漪眉应道。“唉,孩子,你从小就没了爹娘,是我们碧国难得的王族血脉……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即便不能完成任务,也要想办法全身而退,明白吗?”甜七娘的眼里涌上了泪花,她轻轻地摩挲着漪眉的手,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漪眉感到喉咙里被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漪眉他们就出发了。甜七娘给她换上了贡女的裙装,把“贡女牌”小心地挂在她的腰带上,然后拿出一件黑斗篷给她披上,四个人悄悄地在黎明时无人的街上潜行,专挑小路行走,很快地,他们就来到了北边宫门之外,巍峨的宫墙就在眼前了。在那宫墙之下,一整排的执兵卫士团团守住宫门,一条笔直宽广的石板路从宫门前延伸出来,直通向王城中心,而在那宫门几里开外,是一片宽广的空地,无遮无挡,任何东西只要在那里出现,都会进入王宫卫士的眼中,哪怕是一只小鸟飞过,也逃不出他们的视线。只有在十里开外的地方,才有一些房屋楼台出现,稀稀落落的,越往王城中心越稠密。漪眉他们就埋伏在离王宫最近的那座楼中,那是一家茶楼,平日里没有几个人,早在两年前,甜七娘就把它盘下来了,作为组织联络点之一。“再过一柱香的功夫,扫街的人就要来了,到时,你们两人就上去将他们放倒,迅速换装去扫街,动作要快。”甜七娘吩咐运青运明道。他们点了点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的街面。“漪眉,那埋了火炮的地方,就在离王宫外五里左右,只要他俩一引爆,你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混到贡女们中间,绝不能让其它人看出来。”甜七娘嘱咐道。漪眉恩了一声,郑重地点了点头。正在此时,通往城中心的大道上,传来了一阵拖踏的脚步声,很快地,两个低着头、拖着扫把的扫街人的身影出现了他们眼前。“快去!”甜七娘一声令下,运青和运明立即飞快地朝他们跑了过去,那两个人还来不及抬起头,已被运青他们捂住了嘴,锁住了双手,往茶楼里拖了过来。很快地,那两个扫街老汉就被绑住手脚,锁在了茶楼的地下室里,运青和运明两人换上了他们的衣服,各自拿着一只扫帚,往街上走去,一走到卫士视线范围内,他俩就佝偻着身子,弯下腰来,懒洋洋地扫起了大街,与普通扫街人没有一点区别。
一个时辰之后,城中的大道上响起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氿国相那气势威严的送贡女的队伍,出现在了大街上。“准备行动!”甜七娘压低声音道。漪眉点了下头,飞快地跑到门边,弓下身子,等待着那大队人马走过。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队兵士,大约有二十人左右,个个挎着大刀,穿着铁甲,最前面的一个扛着一面“贡”旗,脚步声整齐划一,煞是威风。紧接着开道兵士后面,是氿国相坐的八抬大轿,气派的轿子全是紫檀木做的,四面垂着华丽的锦缎软帘。待他的轿子走后,那浩浩荡荡的六十多辆马车才缓缓开了过来。与罗其在碧地征选美女时不同,这次送进宫的女子是一人一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系着大红花,垂着漂亮的绣帘,那赶马车的兵士,个个穿着红背心,显得喜气洋洋的,让人看了感觉既庸俗又可笑。那长长的车队缓步向前行进着,在最前面的兵士已经快到达宫门之时,后面的马车还有一截没走出王城街,而茶楼的前面,正有一辆载着贡女的马车在缓缓驶过。
正在此时,前面道路上“呯呯呯”三声巨响,走在最前方的开道兵士班顿时被地上冒出来的大火烧得嗷嗷大叫,四下乱滚,火苗甚至燎到了氿国相那八抬大轿的软帘,一时间,整个队伍阵脚大乱,氿国相从轿子中立即跳了下来,气急败坏地朝那些兵士嚷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抓刺客!”而在那前方的道路上,正有两个人影飞也似地朝宫墙右边遁去。瞅准了氿国相这边所有人马集中精力去追捕刺客的当儿,漪眉迅速甩掉身上的黑斗篷,两步就跑到最近的那辆马车上,放下车帘,坐在了软垫上。“喂,你是谁,怎么跑到我车中来了?”那里面的女子惊讶地叫道。“嘘!别说话。”漪眉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作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低声道:“好姐姐,刚才我的马车被炮声这么一吓,那马发疯似地跑了,我从车中甩了下来。我怕丢了马车被国相惩罚,所以才钻进了姐姐的车里,只求姐姐载我几步路,待进宫后,妹妹再好好谢你。”“哦……,是这样呀。”那女子将漪眉上下看了几眼,发现没有破绽后,才说道,“丢了马车也不关你的事,连国相自己都吓得够呛呢!这样吧,你就坐在我车中进宫,只要腰牌没丢就没问题。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漪眉略想了想,道:“我叫云儿,你呢?”“楚楚。”那女孩答道。“名字真好听。”漪眉拉着女孩的手,两个人笑着拉起家常来。
运青和运明跑得相当快,一转眼,人就不见了,那些追赶的兵士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这群废物!”氿国相气得七窍生烟,一边命令全城戒严搜捕,一边招呼车队继续前进,送贡女的事担搁不得。可是经这么一折腾,离皇上招见贡女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氿国相已经来不及仔细清点人数,只叫她们各自拿好腰牌,交给北门的守卫们看一眼就匆匆放行了。漪眉很顺利地同贡女们一起进入了王宫之内,然后她们分成三路,被宫内的嬷嬷们带到了不同的地方候驾。漪眉和楚楚一起,一共二十来个女子被带到了一座偏殿。虽说是偏殿,可是仍是金雕玉砌,宽敞气派,虽是深秋,庭前花园中依然花开艳丽,各色菊花争奇夺艳,五彩缤纷,芬芳怡人。但是漪眉却无心观赏这王宫美景,为即将到来的点名招见忧心忡忡,要如何才能混过这一关,接近帝王身边?她怎么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百思不得其解。
午饭时间到了,四菜一汤的膳食被宫女们抬了上来,一一分发。可是漪眉根本没有食欲,她胡乱吃了两口,就一个人跑到花园里去发呆,愁眉不展。正在纠结之际,突然传来一阵铜铃声,嬷嬷大喊道:“秀女们集合了,开始点名!”漪眉心内一惊,赶忙起身就跑,却不料没跑几步,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往前一扑,向地面摔了下去。正在她预感到要被摔个嘴啃泥的时候,一双大手有力地托住了她,将她抱着扶了起来。漪眉急促了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抬头看向这个扶了她一把的人。那是个一身白袍的青年男子,身材俊俏挺拔,玉树临风,头上戴着碧玉羽冠,温润如玉的脸庞上一双炯炯有神的星目正含笑望着她。“不好意思,我刚才失态了……”漪眉红着脸说道。“不要紧,你是新进的贡女,有点紧张是难免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青年人问道。“我叫……云儿。”漪眉嗫嚅道。“云儿?”青年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想了想说道,“贡女册上没有这个名字?奇怪,你真的叫云儿吗?”“这……当然是的。你是怎么知道贡女册上的名字,难道你是……?”漪眉的心又纠到了一起。“我是宫里的纠查官,专门负责检查宫内进出所有物件,以及各类人等。早在几个月前‘贡女名册’送上来时,我就对上面的65个人名了如指掌了。”那青年的声音依旧不愠不火。“哦……”一时间,漪眉竟不知要如何回答他,心里焦急如火,额头上渐渐冒出汗来。那青年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但就在她低头揩汗的瞬间,他的目光突然一顿,脸上现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你头上的金簪很特别,拿来我看看。”青年说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漪眉。漪眉的心往下一沉,暗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但是她此时别无他法,只好老老实实地将金簪拔下来,交到那个纠查官的手里,她看了看地下刚才绊倒她的那块石头,心里想,万一这个人看出了什么不对,她就马上捡起这块石砸上他的脑袋,先下手为强,把他干掉再说。那青年拿着那根金簪子,反复看了几眼,正要说什么,后面突然响起嬷嬷的声音:“纠查官大人,贡女们都准备好了,等你来查验!”“行,我这就去!”他应道,顺手把簪子还到漪眉手里,低声道,“时间到了,快去列队吧,要查验了。”漪眉心里浮现出无数个问号,难道那纠查官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就这么放过自己了?还是准备在查验的时候再把她揪出来?――但是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去列队再说。想到这儿,她迅速把簪子插到头发上,快步朝大殿中走去。
看到漪眉走了进来,嬷嬷的眼睛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喝道:“你跑到哪儿去了?不知道上午要查验的吗?你还要不要见王上了?”漪眉低头说了声对不起,就悄悄站到队伍后面去了。青年威严地走了进来,站在整齐排列的两队贡女面前,慢慢踱了一圈,眼睛锐利地扫过每一张少女的脸庞,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金装名册,朗声道:“现在,我要开始查验了,请把你们的‘贡女牌’拿出来!”女孩们连忙把腰间的牌子取下,恭恭敬敬地捧在手里。“廖容容,是哪位?”青年开始点名。“是我。”一个细细的声音应道。“站出来!”青年说。随即一个娇小的女孩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站到了纠查官面前。“你的腰牌呢?”青年细细地看了她几眼,问道。那女孩马上将双手举过头顶,把腰牌恭敬地奉上。青年接过腰牌看了看,点了点头,对她说:“没问题。你站到那边去。”那个叫瘳容容的女孩松了一口气,轻轻走到一旁站住,纠查官又开始点其它人的名字。很快,就轮到漪眉身边的楚楚了,她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一直盯着纠查官看,歪着头附在漪眉耳边轻轻地说:“云儿,你瞧,那纠查官长得多帅啊。”漪眉胡乱地恩恩着,心里乱如一团麻,想到自己是没有登记在册的,如果等下所有姐妹都念完了,却没有自己的名字,要作何解释?
“楚楚!”青年念道。楚楚连忙整了整仪容,双手捧着腰牌,款款地走向前去。“你是楚楚吗?”青年问道,楚楚点了点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偷偷地看向纠查官,玉手高高地将腰牌举在自己面前。青年打量了她几眼,伸手拿过腰牌看了看,略略点点头道:“行了,你也去那边站着吧。”楚楚又看了青年一眼,这才缓缓地往旁边走去。这时,纠查官那双锐利的眼睛盯在了漪眉的身上,既使低着头,她也能感觉到他眸子里那种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她打了一个寒战,手一抖,那块“贡女牌”竟然滑落到了地面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叮叮”声,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她望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