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在一堆“平安夜70%OFF”,“冬季新品5-8折”诸如此类的节日诱惑女性去商场购物的短信之中,这条没有备注的短信越发地抢眼。
也不是没有人发短信庆祝。例如苏西,她一大早就给我发了短信,想必是忘了平安夜是到了晚上才能称之为夜。
无论是苏西也好,还是宿舍里的其他姑娘也好,或者同班同学,高中校友,甚至是林轩,他们在我的手机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备注,而非一串数字。其实,我能猜出这是谁,如果不是旁边的姑娘手肘推推我,那个名字早就要呼之欲出了,“看什么呢?这么专注?”她侧过脸问道。
我抿着嘴收起手机,“短信。”
她挺八卦的,鼻子灵敏地故意嗅了嗅,像只大屏幕里常常出现的可爱动物,凑到我眼皮下面,因此我甚至可以看见她因为仰头而若隐若现的皮肤纹路。
幸好她没有再追问下去,托她旁边姑娘的福,她们聊到别的话题去了。偶尔还侧过身问,“辛言,你喜欢谁啊?”
我回神,“什么喜欢谁?”
她们说了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国外组合的名字,还特意拿出手机让我看他们的照片。我盯着照片上年轻的面孔,愣了好一会儿,诚实地说:“我脸盲。”
“得了吧。”她轻轻推了我一把,“谁不知道你记东西的本事好的不行,高中那会儿,语文成绩好的让我们都嫉妒了。”
我咧开嘴笑笑。
其实我真的有点脸盲,好多漂亮的姑娘在我眼中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好多英俊的男生在我眼里也差不多。
不过我想了想,估计是因为漂亮和英俊的人都有一些共同点。
这点最体现在看电影上。我常常要专注地记住每个角色的名字与特征,不然很有可能搞不清剧情。他们竟然选了一部科幻片,我看得有些昏昏欲睡。不光是我,邻座的几个姑娘也都打开手机,不知道与谁聊什么去了。一场快三个小时的电影,看完后,连一篇二百字的观后感都凑不出来。我们不约而同地涌向了洗手间,走在一旁的人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这片子讲的什么啊?”
“不知道。”
“谁知道啊。”
我干脆说,“没看懂。”
我大概还是不能免俗,喜欢看爱情电影。以前的高中同学听了,还挺吃惊的,“看不出来啊。”她念叨着,“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那种纪录片的。以前念书的时候,你就挺沉闷的,下课也喜欢坐在教室里。”她讲到一半,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朝她摆摆手说,“没事,我现在也挺沉闷的。”
班长建议去KTV唱歌,得到了大多人的同意。我们女生走在前面,他们男生走在后面,边走边聊。人数不少,走在马路上还有那么一点点壮观。我想到自己第一次去的时候,胆子都快吓没了,还骗了家里人,而现在也可以坐在昏黑的房间里,接过朋友递过来的麦克风,唱一首老掉牙的歌。
他们还要了酒,当然,女生都不怎么想喝,换了果汁。
班长五音不全,每轮到他的时候,一开口,我们就忍不住地想笑,我笑的脸有点疼了,两只手捂住脸,旁边的姑娘早就笑的乐不可支,斜靠在沙发上,不顾一点形象。她提醒我手机响了时,话音里的笑都停不下来,最后干脆喘着气说,“辛言,你是不是电话响了。”
这句话我听了半天才终于辨别出来。
原来已经快十二点了。
一堆短信似乎是约定好了一起涌进来,一看就是群发短信,唯独有一条短信,不是群发的,因为内容一看就知道是发错了:明天下午有公选课。
“笑什么呢?”旁边还没止住笑的人问我。
我说,“没啥,以前同学短信发错了。”
我习惯将他定义为以前的同学,可我忘了,我现在面对着的就是以前的同学。她像是嗅到了什么可以深度挖掘的信息,“以前的同学?谁啊?”
“没谁啊,以前还在文科班念书时的。”
“还联系啊?”
“偶尔吧,不常联系。”
他是真的发错了短信。过了一会儿,就收到了第二封短信,就一个句号。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第三封就来了,“刚才发错了,给同学发的。”
一看就知道的事情。我回了一句,“知道啊。”
那边就没了动静。
在昏暗的环境里,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手机再响起来时,我说不清已经过去了多久。他字里行间带了那么一点点惊讶,“这么晚了,没休息?”
我想起曾经在网上与他聊天,哪怕是在复习期,也会在断电前休息。他常常借此说我过的还是高中生活,我想了想,也懒得去反驳他。
而现在都过了十二点了。
“是啊,和同学在外面玩。”
“大学的?”
“以前高中的。”
“你们理科班的?”
我回答道,“是啊,反正平安夜,没什么事情做,大家就出来聚一聚,看看电影,唱唱歌之类。”
我这会儿已经有点瞌睡了,我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熬过这么久,眼皮有些重,后来手机又响了,而我已经分不出精力去看。
等我再醒来,以为已经白天了的时候,旁边的姑娘告诉我,才四点多。
桌子上摆了一堆零食小菜,还有饮料与啤酒的瓶子,甚至还有冰淇淋与咖啡。室内的音乐还没有结束,依旧在持续着。
头有点疼,我按揉了两下,“他们就这样一直唱?”
“可不是。”旁边的姑娘打了好几个哈欠,“我都眯了一会儿了,醒了他们还在唱。”
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有些刺眼。我眯着眼睛看清了他最后回复的短信:别玩太晚。
我多想说自己早就消失不见的那一点点自私的心情会因为这句话而复苏。
而下句话就是:晚了不好打车,尤其是北京。
得,和泄了气的皮球似得。
我靠在沙发上,女同学唱歌的声音钻进我耳朵里,高中那会儿挺流行的歌,哪怕我不怎么听流行歌曲,去书店买书的时候也听到过。
小白兔姑娘也唱过。
好像无论是哪个歌手,都会有唱情歌的时代,台词露不露骨无所谓,只要是谈情说爱的就可以。
我有些鄙夷自己高中那会儿,一边暗恋着一个人,一边又听到这些情歌的时候,心情忐忑,有那么点掩人耳目的味道在里面。
一只手按在鼻梁处,按压了好久,都疼了,才松开手。
“我去洗把脸。”我小声和旁边的姑娘说道。
她捂着嘴,半闭着眼睛,“嗯嗯,知道。”
离开房间,涌入眼内的是亮眼的光线,我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洗手间,拧开水管,捧着凉水就往脸上扑。
这个点,安静极了。除了打开包厢的门那一瞬间,基本听不到什么声音。所以洗手间除了流水声之外的声音,其它的声音清晰的要命。
在洗手间里打电话的声音,窃窃私语和朋友讲话的声音,还有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的声音。一瞬间,我感觉到在我旁边洗手的人朝我瞧了一眼,电话又响了几声,我走到走廊上,接起电话,“喂?”
当我看见是家里的电话时,我一瞬间就认定了,一定是林轩,可当对面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愣了,她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睡意,应该是刚醒。
“辛言?”
“嗯,我还和朋友在唱歌。”我靠在墙上,轻声说道。
离凌晨没多久,她要么是睡不着,醒了,要么是有什么事情。
很久一段的空白之后,她告诉我,我爸晚上出去应酬喝了不少酒。后面的话不用她说,我都知道了。她说,你要是想去看看,我就把地址给你。她语气寡淡,好似在与我讨论今天的天气。我说,好,好。她那边又安静起来,我好像听到了林轩的父亲问她喝不喝点热水的声音,她说了句好,然后又和我说,“下午再去,一会儿回来先睡个觉。”
我说,“嗯,知道了。”
她肯定很累。我不知道是谁和她打的电话,通知她的,兴许是我爸爸的新妻子。她和我讲完后,就叫我早点回去,打不到车就先和同学一起去吃个早餐。
北京的早上,又冷又干,风吹到脸上,刮得疼,也不怪苏西说,来了北京,只要是秋冬,她脸上就没有舒服过。早上六点,天都没亮,我们几个同学站在路边,很像被人赶出来的可怜人。几个人相视一笑,还有人开玩笑说,“我们像不像被人赶下火车?”
前一秒我们还在温暖的房间里,后一秒就站在路边。我印象里,北京就没有安静过的时间,哪怕是早上六点多,也已经开始喧嚣起来。
我有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怎么了?”有人问。
“饿了呗。”我伸手捞了捞帽子边缘,手缩进羽绒服的袖子里,嘴巴埋进领口处,闷声地说道。
我很饿,但我现在更瞌睡,想要好好睡上一觉,下午再去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