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拘留室有什么好，连棵绿色植物都看不到，到处黑漆漆，只有桌上一盏灯亮着，就像一个世界，里面除了她自己什么人也没有。

不过也好，至少不用那么烦恼，去算计谁，去防备谁，至少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

可是，她的母亲……一想到这，愤怒就爬上她的脸，她目不转睛盯着走进来的人，问自己该不该怪他，如果不是他带走自己的母亲，母亲是否还会好好的。

“你来干什么？”她毫不掩饰自己语气的不悦。

她的反应完全在梁浩宇预料之内，他掀唇笑了笑，有些无奈道：“要不要我救你出去？”

他是带着诚意想要来救她，并非真的说说就算，如果她还愿意让自己搭手相救，他定然帮这个忙。

不管是内疚，抑或因为另有隐情，他只想按如今的想法去做。

慕秋萤轻笑，盯着他的表情多了几分轻视，“这次的条件是什么？”

“什么条件也没有，只要你说愿意。”他并不想欠她什么，或许该说，他想弥补什么。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她想也没多想，直接开口拒绝。

“呆在这里比外面好吗？你就不能暂时放下私人恩怨？”他有些激动，忍不住怒吼出声。

“你是因为内疚才来救我的吧。”

梁浩宇一怔，沉默不作声，目光向下看，不敢直视她的眸子。

她苦笑，“出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负气转身，却在握住门把的时候忍不住问：“这就是你护他所要付出的代价，值得吗？”

对啊，值得吗？她不知道。

门阖上的声音传来，仿佛同时在她的心房上了锁，连她自己也打开不了。

她趴在桌子上，肩膀抽动，极力压抑哭泣。

心已经不能承受更多的打击了，若能死去是不是就不会痛了？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肯善待她一分一秒，非要从她手上拿走一样一样的东西，难道一无所有才肯罢手？

慕秋萤顶着红肿的眼，坐在审讯室里继续接受警察盘问，只是她依旧一句话都不肯交代配合，警察用尽办法都不行，只能继续进行拘留。

锁片转动的声音传来，她坐着没有去理会，因为谁来了对她来说都一样。

“你还好吗？”

只是，这熟悉的声音不禁令她浑身一颤，她不敢置信抬首，没想过他会来，毕竟是他亲手送她进来的，罪名也是他定的。

说起来挺讽刺的，自己的丈夫报警抓妻子，罪名是到去公司机密，证据是他暗藏在办公室里的摄像机，可真是处心积虑啊。

“好与不好，重要吗？”她冷笑反问。

“我给你请个好律师吧。”

“不用，慕昊已经帮我请了。”现在才想起这件事，会不会太晚了？而他那么迟来，是不是压根就不想来？

“我给你找个擅长这类案件的，好么？”

她鄙夷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是后悔了，想补救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文件袋的手有些紧了。

见他不说话，她索性下逐客令，“你走。”

夏炜宸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往前走，将手中的牛皮袋扔到她面前，“把这份东西签了。”

盯着牛皮袋，她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伸手想去拿手指却瞬间冰凉，似感觉到这里头是什么，就连心也忽然疼痛起来。

难道，难道……不会的，不会的，她越是自我安慰，那种强烈感就越严重。

最后她鼓起勇气，快速拿了过来，然后拆开，文件顶端的文字令她的心立刻掉入谷底：离婚协议书。

上面的离婚条件和获益条件，她看也没看，只注意到白色纸张右下角处有个鲜红的印章，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哈哈……”她突然大笑，室内回荡她的笑声，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依旧想笑。

看来这离婚文件早就签好了，就等着这一刻了，是不是？

“签下这份离婚协议，我可以免去你的牢狱之灾。”看着她的样子，他的心被牵扯疼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忽然，所有疑问都清晰了，为什么他明知她拿走了东西却不说，为什么对这件事漠不关心，原来就为了等这一刻，看来等了很久了。

她不成全岂不是枉费了他算计那么久？

“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吧。”她边说边笑，“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对吧。”难怪一开始就那么顺利。

什么改过，什么对她好，什么想给她幸福，这是在等让她彻底翻不了身那一刻吧。

还是他早就知道梁浩宇找她的事，却什么都不说，等着来人赃并获，再来将计就计？

“夏炜宸，我果然不如你心狠。”拿着离婚协议书，她的手在抖动，强忍的眼泪忍不住滑落。

她站起，挺直背脊走到他面前，快速抽走他口袋里的笔，只是她没想到他在袋中放笔的习惯没变，看着那支她送给他的笔，原来他一直带着。

换做以前她一定会感动得不得了，只可惜她已经毫无感觉了，说不定身上带着笔就是为了给她签字的，她何必幻想期待那么多呢。

将离婚协议平铺在桌面，她提笔正想写下自己的名字，他却忽然伸出手挡在签名处。

“你想清楚了？”不知为何，他有种想阻止的冲动，明明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也对大家都好，他忽然想反悔了。

慕秋萤面无表情拿开他的手，“我还有选择的权利？”

这话一出，他的手没有在阻止的理由，只能背过身去不看她签名的表情，拼命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

耳边传来‘沙沙’响声，那是笔尖触碰纸张发出的特殊声音，他痛苦闭上黑眸。

她一边签名泪水一边模糊了视线，好几次没勇气继续往下写，因此签出来的名字带着棱角，异常难看，却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写完的名。

签好名字之后，她背对着他，将手中的离婚协议甩到他怀中，用略带哽咽的声音说：“我不想再见到你。”

接住离婚协议，他垂眸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赡养费和房产，她全部划掉，正想开口问她为什么，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我会履行承诺救你。”最后，他只能扔下这么一句话离开。

寂静的空间里，慕秋萤面对四面墙，和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房间，她跪坐在地上，默默无声流泪。

夏炜宸，你想救，也要看我愿不愿意让你出手相救。

原来，强求婚姻而来的夫妻，终究还是经不起考验。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出去后能怎样呢，她即将要面对的是更加残忍的事实，所以她选择了逃避，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不出去，母亲的后事也自然会有人来处理。

只是……“妈，女儿不孝，不能替你送行，对不起，对不起……”

在慕秋萤被警察带走之时，曾接过医院电话，说季颜哮喘发作，晕倒在路边，送医的时候仅剩一口气，叫她立刻赶往医院看母亲最后一面。

她当时就奋不顾身想赶到母亲身边，可惜被警察扣住，哀求夏炜宸，他却视而不见，任由警察就这么带走她。

就这样，她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看到，甚至没能在临终前再叫一声‘妈’。

她恨他心狠，恨自己不够心辣，为什么想着要替别人留一条生路，别人却连一条路也不给她走。

这就是仁慈的罪啊，她为何要仁慈！

**********

慕秋萤侵犯商业秘密的案子，很快就排期审讯，这段时间来看她的是慕昊，然后就是委托律师，夏炜宸果真如她希望的那样，再也见不到。

她每天都很配合女律师的工作，努力将律师的话都听进去，因为她知道这人是要回去想慕昊交代的。

慕昊听到律师回来说秋萤很积极配合工作，还说这样下去胜算很大，即使对方握有重要影片资料，也至少不用坐太久的牢。

只要不彻底毁掉女儿的前途，慕昊还是很欣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夏炜宸和慕秋萤离婚的消息，在她进入警察局第二天就向媒体公布，一部分人说夏炜宸抛妻不对，一部分人却说慕秋萤出卖公司，罪有应得。

为此，慕昊还刻意跑到夏氏找夏炜宸理论，可是他没说两句，炜宸就叫保安上来赶人。

所以，今天在庭外看到夏炜宸，慕昊不解的同时也很愤怒。

他挡住垂首往前欲入庭听审夏炜宸，语气非常不好，“夏先生，我记得慕家的事已和你无关了吧，你来这做什么？”

夏炜宸抬眸看了眼曾经的岳父，想避开不想跟他争吵，没想到对方还不让他进去了。

“慕先生，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夏氏提出诉讼的案件。”他冷着脸说。

“哼。”慕昊冷哼，“你还记得是你提起的诉讼啊，那你是否记得她是你的妻子，你竟这样对她！”

“慕先生，是慕秋萤她对不起我在先的，难道我还要庇护她吗？”

“至少可以私下解决。”

“人赃并获，你要我怎么私了？”

夏炜宸很清楚自己在公司地位不够，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监视范围内，即使他不提起诉讼，也会有先他一步，既然他先了，至少能护慕秋萤一些。

“你就是恨不得她翻不了身是吧，你别忘了，她曾是你枕边人，你失去孩子的母亲！”慕昊很是生气，他早就觉得夏炜宸这人心机不单纯。

但他最气的却是自己，因为明知夏炜宸是这样的人，感觉到了，他却阻止不了女儿不顾一切要嫁的举动。

或许，是他这个父亲错了。

他知道，慕昊说的他都知道，可他能怎么办！夏炜宸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站在那里任由慕昊教训。

慕昊看着炜宸，难受闭了闭黑眸，“算了。既然你已不是萤萤的丈夫，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什么关系都不是。”

夏炜宸很明白慕昊这句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暗喻他们已经毫无关系。

慕昊走后，炜宸走进法庭，这时夏氏的代表律师看了过来，朝他颔首点头，他意会之后找了处位置坐下来，等待案件开审。

这时，女律师来到慕秋萤等待开审的房间，外面有警察把守，她走进来，打算跟慕秋萤来次最后谈话，确认她们在庭上要面对的答案，以及她要怎么应答。

可她东西才放在桌面，人还没坐下来，慕秋萤就开口说话。

“我有一个请求，请你务必要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