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即将开审，陪审团和律师相继走进自己对应的位置坐着，主审官走上最高位置坐下，全法庭人起立，之后有人宣读了案件编号，案件审理即将开始。

慕秋萤被警察押着走向被告席，她面无表情，视线不经意划过在场每个人，焦急的父亲、猜不透心思却盯着她看的夏炜宸，以及一群不认识的记者和群众。

她有点害怕，因为是第一次走进这种地方，一上来就是被告的身份，心很彷徨，根本不知道要摆在什么地方。

还好，她的慌张很快被其他东西吸引去了，因为夏氏代表律师站了起来。

“法官大人，由于录像证据无缘无故失踪，我方要求择日再审。”夏氏律师说得一脸无奈，眼底却没有丝毫波澜，这不是一个丢失证据律师该有的神情。

此话一出，不仅慕秋萤的代表律师一怔，就连在场的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纷纷猜测东西为何会不翼而飞。

法官很快恢复冷静，他拿起法槌敲打，“安静，请大家保持安静。”

谈论声渐止，秋萤的代表律师看了秋萤一眼，本想起身应允对方要求，却看到秋萤对自己摇首，示意自己别说话，她只能噤声。

慕秋萤想起夏炜宸离开前说的那句话，‘我会履行承诺救你。’

这就是他所说的救她？是他派人拿走了录像，还是他销毁了？果然只有这样才会告不入她的罪。

虽说是择日重审，但她清楚他的为人，没了就是没了，再怎么找，掘地三尺也不会有。

可是，她并不想要他的恩惠。

就在法官想敲槌下结果的时候，慕秋萤出声了，“请等一等。”

法官睨了她一眼，问：“请问被告人有什么问题？”

“我……”她看了慕昊一眼，在心里说了句抱歉，然后大声宣布：“我认罪。”

法官愣了几秒，然后重复问了遍，以求确认，“被告人，你清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慕昊不敢置信站了起来，却遭到法官瞪视，他身旁的人立即拉着他坐下，按住他肩膀。

慕秋萤看了激动的慕昊一眼，痛苦闭上眸子，大声回答：“我知道。我说的是认罪，我承认自己借用秘书身份盗取夏氏的商业秘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法官接着问。

“因为，对方给我的酬劳很高，而我也觉得那只不过是几份文件，所以我就答应了。”一切合乎常理，似乎没有丝毫破绽。

法官盯着秋萤，目不转睛的样子好像想看看她是否在说谎，可是她挺直了背脊，一副坚决承认错误的模样。

法官摆手示意双方律师按照正常程序打官司，而慕秋萤则选择了自辩。

夏氏律师一脸为难，他悄悄向后看了眼，只见夏炜宸的脸色比他还糟糕，律师只好按照正常流程走。

说是自辩，其实跟承认所有罪行没什么区别，说得合情合理，一点令人怀疑的地方都没有。也许，是她筹划了已久想做的事情。

慕昊一脸错愕看着女儿，她这自辩跟揽罪上身有什么区别？他有一种冲动，想冲上前问问，她到底在想什么，可身边的助手硬是按住了他，提醒他小心被法官就这么扔出庭外。

可是，他急得眼眶都红了，千辛万苦想要救女儿出火海，她却自己往坑里跳，这根本呢是自掘坟墓。

自掘坟墓？他瞪大黑眸，回想最近律师报告的事情。

她说秋萤很乖，很配合律师工作，要她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偶尔还会提出意见。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假装的，为的就是等这一刻？她难道对所有人都失望了，想这样自我虐待么？

最后，在慕昊的不甘和夏炜宸的错愕中，庭审结束，最后的结果是，慕秋萤被判刑三年，即时执行。

案件审理结束，法官前脚刚走，慕昊下一秒就冲到被告席，抓住隔开的栏杆，看着被警察押着欲转身离开的慕秋萤，怒吼：“慕秋萤，你为什么就那么傻，难道就没替我想过吗，那么任性你对得起你妈妈吗！”

慕秋萤往前的步伐一顿，她回首望着慕昊，双唇微启，本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仅是露出苍白笑容。

视线不经意落到仍旧未离去的夏炜宸身上，她从他脸上看到了惊讶。

是啊，换做谁也会惊讶吧，她宁愿坐牢三年，也不愿出来面对事实。

她逃避了，她承认。她甚至想过，若能躲一辈子就好了。

千言万语，她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凝结出三个字：“对不起。”

然后，她在慕昊愤怒的眼神下，缓缓转身，跟警察回去。

等一下，她就会被带到牢房吧，不知道里面的生活会不会比外面的世界残忍？

**********

入狱两个星期，慕秋萤渐渐适应牢房里的生活，只是很多时候她都自觉避开人群，喜欢一个人坐在远处，不知看向何方，手总是贴着小腹。

“3071。”牢狱女警叫了一串数字，这是慕秋萤在监狱里的编号。

她走到女警面前，女警看了她一眼，没给什么好脸色，只说：“有人来看你。”

有人来看，这几个字对慕秋萤来说不陌生，因为这个人是慕昊，他三天两头就跑来看她，对他嘘寒问暖，一副怕她在狱中过得不好。

她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他不信，总以为她在安慰他。

其实，她真的觉得这里挺好的，至少可以安安静静，不用跟不认识的人太多接触，最重要的是她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不用怕人夺走。

慕秋萤乖乖跟在女警身后，穿过两排牢房，来到探视室，这里同样坐着好几个身穿狱服的女人，她们脸上有着激动，也有眼泪，跟她完全是两个样，因为只有她面无表情坐下，拿起话筒听着。

慕昊有些激动拿起话筒，看着憔悴的女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偏偏什么也帮不了。

“过得还好吗？”每次来，他都以同样的问题开篇，只因除了问这个，似乎就没有别的话题。

原本意气风发，人处中年，又生意兴隆的中年慕昊，如今两鬓有些许银白，人消瘦了，脸上有些疲惫，她的心过意不去。

“嗯。别担心。”握着电话同的手紧了紧，另一只置于桌面想伸出去的手终究没有伸出去。

慕昊勉强笑了笑，他明白的，里面的生活怎么可能会好，他这个傻女儿，永远只报喜不报忧。

他们拿着话筒沉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话题。

忽地，他想起一件事，“萤萤，我会帮你申诉的，你一定很快能出来。”

“不用了，我不想出去。”这是真话，比起外面，她更宁愿呆里面。

慕昊微怒，“说什么傻话，哪有愿意呆在监狱里的。放心，爸一定会竭尽所能，让你今早出来。”

她很想说，真的不用。但看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原本想打击他的话给她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一个月后，慕昊如平时一样来探视慕秋萤，只是这一次她的脸色不怎么好，苍白如纸，身子瘦得仿佛风一吹，人就会马上倒下来。

慕昊心疼，却怨恨自己没本事，连女儿都救不出来。

“对不起，我……”是他不好，让女儿受苦了，他对不起在天上看着的前妻。

看出他在内疚，慕秋萤一边握着话筒，一边将另一只手伸出去，贴在冰凉玻璃上，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爸，别再来看我了。”

‘爸’！一声爸令慕昊惊讶抬首，眼眶微湿，他终于等到女儿叫他爸了，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下。

不过兴奋还没持续太久，就听到她叫自己别再来，他立刻大叫起来：“为什么？是不是爸做得哪里不够好？”

“不，爸很好。只是，这样就够了，你就当这个女儿死了吧。”

慕秋萤含泪说完这句话，然后快速挂掉话筒，起身头也不回回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