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胡桃晚上脱下学校的制服,穿上露肩的小礼服。就这么简单的脱和穿,轻而易举的完成身份的转变。没有人会怀疑,那个在校园里的“品学兼优”老师学生们都一边倒的赞扬声中的自己,只是白天时候要表演的戏份。属于晚上的才是最真实的自己,掀开虚伪的面具,暴露她的贪婪与最直接的蓬勃野心。
发育早熟的她,胸部的线条已经凸显,带着太年轻的水分,整个身体散发出青春的甜美气息。在烟酒味铜臭味弥撒的夜场,很是招人。
点她陪酒的客人络绎不绝,很快随着业绩的飙升,就成功跻身头牌。
而这一切,除了满足自己不断膨胀的对金钱的欲念,更重要的目的,不可告人的目的,胡桃自己很清楚,这意味着她能有更多的机会接触苏瑾的父亲,风月场上的常客。事实如她所愿,她不止一次与苏瑾的父亲面对面的坐在一起,挂着职业性的灿烂微笑,往对方的酒杯上一杯接着一杯。
苏父一口灌下,看着紧贴着自己身体的胡桃,酒气冲上来眼神迷离精神有点恍惚,直直的对着离自己不到一厘米距离的胡桃的脸,定定的看了许久,便开始有一拨没一拨的说着别人根本听不懂的类似梦话一样的断断续续的句子。
“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爱过的女人。真的很像。”
所有人都劝他别喝了,都醉成这样了。
其实他没醉,还比任何其他人都清醒。只有胡桃,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指的是自己的母亲。
本来确定无误的他,还拿起手中信物一样的东西,在自己的眼睛里晃了晃,一副“看到没”的神情。
当然看到了,而且不止一次。那个和在一起就拼成心子上面刻着“521314”字样的钥匙扣。男版的那一面在他手上,而女版的,静静的躺在母亲连同明信片一起紧锁的抽屉里,她见过一面。就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自己的亲生父亲没有那一面,她从来知道。
其实那一刻,她脑海里闪过学校里最常见的场景,每到课间那群男生就自觉凑堆围着人群中间的号称“大神”,几乎所有人一副顶礼膜拜的表情。听他口口相授的网游里各种攻略,什么武器,血滴,级数,刀光剑影,三言两语,讲述着陈尸遍野,挥金如土的虚幻世界。
不是不想见血封喉,一刀致敌于死地,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看着苏瑾的父亲,她明显感觉后牙根剧烈摩擦的声响。
可是毕竟是从小至今成就深不可测的城府,让她随时保持半边脑袋的清醒。
我不是不可以让你死,可是我就是不想让你死的那么痛快,我要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等着!
2.
这次父亲回来,家里的气氛还是明显的沉闷了很多。
一定是父亲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吧,其实胡桃多少也猜出了那么一点,关于钱。
3.
父亲的手机安静的躺在沙发上。
这段时间的苏瑾都在家里静养,学校的功课拉下了不少吧,她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一次的入院进了全院最顶级的监护室。
她从死神身边徘徊,念念不忘的是五岁以后就没见面的母亲。
不能说没有恨意的。
至少给我一个理由,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忘记她。
只要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告诉自己,她已经不会再爱她了。
她好像好端端的却被丢弃的东西,在一个角落里等待主人重新捡起,吹吹她身上的尘土,抚摸她的伤口。
只要能让她多陪陪自己。眼前那个千疮百孔的自己。
无聊中打开父亲的手机,一个个陌生的名字略过,最后,她颤抖的手指停留在那个无数次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出现的——母亲。
其实在病床上,她好几次忍住了不敢问母亲的下落,比起性命攸关的自己,她更关心生命源头的那一端的母亲,是否安好如初?既然父亲不提,应该也有他的苦衷吧,“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多管。”从小父亲就这样一句话搪塞住。
4.
母亲一直觉得背负的秘密收藏得密不透风,头脑简单的“文青”永远都是那么的一厢情愿。从无端失踪的明信片,还有那次苏瑾的父亲来电话求她输血救苏瑾,正要出门就撞见胡桃和她的父亲。
她自己也隐隐觉得里面有些什么蹊跷,时间点掐的如此的精准。甚至没有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5.
还记得就是在夜晚和母亲告别的,在走廊里,母亲给小小的苏瑾一个亲吻,像每次出门前那个告别吻一样的。
夜里,苏瑾躺在被窝里,看着手机上的那串电话号码。还是没忍住按了拨通键。“喂,你是谁?说话呀”“妈,谁找你”
胡桃看着同时响起的自己手机里,显示的“苏瑾”,明知故问的叫喊着——
就是要让你听见!
是的,听见了,清清楚楚,那头母亲还是记忆里的声音,只是声带明显沙哑了不少,略显疲惫的样子,应该过得不怎么好吧?只是更可怕的事情接踵而至,胡桃的声音?!这分明就是。
好像所有的善意的谎言,就像阳光下那个在风中飞扬的巨大泡泡一样,骄傲的飞了好久,终于累了,脚一掂到地面,“啪!”就破了。
苏瑾关上手机,望向窗外,冬天的夜里,雪花安静的纷纷扬扬,像五个花瓣的素白的无名小花,不远处的教堂,十二点的钟声想起,悠扬绵长,那虔诚的圣音,雪夜的天空,像慈爱的上帝张开宽大无比的胸怀,俯瞰着人间所有的悲欢离合,还有抚慰无数伤痕累累的心灵。
苏瑾打开半扇窗户,往外伸出手,一朵轻盈的雪花落到自己同样冰冷的瘦弱的手掌心。
她怜惜的看着它,那么美那么纯洁,是她深爱的天空送给此时的她最好的慰问品。
雪花静静的躺着自己的手掌,一滴,两滴,带着热度的水珠打在雪花身上,马上融合在一起,成了一小块水渍,苏瑾的眼泪汩汩的往下流。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根根的划过,消耗着最后一点希冀的力气。上帝告诉她,一个残忍而真实的结果,那一切都是美好的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