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25 章节
作者:星目 时间:2019-08-27 03:15 字数:5088 字

手机一部,钱夹子,身份证,一瓶香水,一瓶防晒乳,一管口红,一盒粉底。都是从桌子上的红色漆皮包里找到的。

“女性死者年龄在22岁,男性死者30岁,这些信息可以从身份证上看出来。”侦查员把死者年龄报告给叶行滨。

“不要告诉我这些连我也知道的信息,我想知道其他的细节。搜查队员的职责是要配合队长,并提供一些独到的想法。”

“是,队长。据我观察,女性死者的私人物品都是奢侈品,就拿那瓶香水来说,一看都是高档货,Dior的牌子就算仿造品也仿造不出来真品的样式。包包我不敢说,但是牌子我可见过,爱马仕的。”

“你还搜查到了什么证据?”

“我从她的钱夹子里发现了一张烫金的会员卡。”说完,侦查员把证据袋中的会员卡交到叶行滨手中。

“紫雾夜上海”。

“是的,金钻卡。紫雾夜上海是本市有名的夜总会。”

“男性死者生前是否联系过女性死者?”

“是的,下午五点十五分他给这名女性打过电话,估计是要见面。但是是不是为了双双殉情就不得而知了。”

“男性死者的工作已经查明了么?”

“查到了,只是——”

“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直说?”

侦查员不好开口,只好凑到叶行滨耳边说了几句话。叶行滨顿时瞪大双眼看着侦查员,侦查员点点头。刚刚明白了怎么回事,楼下面就传来了骚动。守在院门口的一名队员慌慌张张地跑上来,说是有电视台的记者前来采访案件。

叶行滨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时候遇到记者。处理记者采访是他的软肋。面对镜头的时候他总要斟酌要把案情透露道何种程度。因为不是所有的案情都要透明公布。舆论本身就是一个无法实现公平公正的东西。何况有的案情被舆论大肆公开之后,却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笔杆子握得好不好真的事关重要。

“怎么办?”

队员面露难色。

“让他们拍吧!但所有的信息都是我们掌控。”

记者们首先采访的当然是叶行滨。他让摄像师和摄影记者进入命案现场,但提醒他们不要碰任何东西,只能拍两分钟,不得影响验尸官的工作。起初记者们有些情绪,但是空气中的农药味把他们很快地熏了出来。

“叶队长,能介绍一下案件的进展情况么?”

“报案的是女房东,报案时间很准时,说明她是一名优秀公民。我们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男性死者姓张,年龄30岁。女性死者姓刘,22岁。据现场侦查情况来看,这是一起自杀事件。双方社会关系将会进一步调查。”

由于记者们只拍了命案现场,而且他们都只是为了工作任务,没有人有什么逻辑推理的必要,再加上叶行滨已经定义这是一起自杀事件,爆点挖掘度不高,所以记者们草草收兵了。他们可能认为女性死者和男性死者是合租关系,因此也不会去拍摄女性死者的住屋。叶行滨不会透露他们是邻里关系的。

队员们紧张的要命,见记者离开了,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可叶行滨却新生疑窦,这条消息是谁放出去的?毕竟是市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命案这么快就传到了他们耳中,莫非是刚才的那些聚在门口看热闹的人里有谁认识电视台的人?这样的事情以后得多加小心。别低估了那些住在附近的出租户。

此条新闻被播出是可想而知的事情,叶行滨和队员密切关注着第二天的新闻报导,案发现场的视频和照片都公之于众了,但是没有播放叶行滨被采访的画面,而是由记者转述了叶行滨的原话。那句“社会关系在进一步调查中”没有被新闻采纳。叶行滨松了一口气。

只是侦查员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让他太震惊。看完新闻之后,叶行滨一方面庆幸自己当时的把控度,另一方面他又担忧起来,万一有一天这个秘密被谁挖掘出来。

六月一号,全国儿童最高兴的节日如期而至。商场里,肯德基里,人民公园里,游乐场里到处都是孩子和家长的身影。就连与孩子不太沾边的咖啡厅里也推出了儿童节的促销活动。叶行滨特意抽出一天的时间陪着女儿逛街。爱人由于工作原因要出差三天,一个大老爷们儿带着女儿逛街是件比办案还累的活。尤其是女儿特别黏爸爸,叶行滨皱了皱眉头只好答应下来。

别看是大人,再怎么比也比不过孩子旺盛的精力。女儿拉着叶行滨,就像是女超人一样在人群中东突西闯,一会是“爸爸,我要玩那个射击游戏”,一会儿是“爸爸,我要攀岩”。别的女孩子都在给石膏像上颜色,爸爸或妈妈帮忙从机器里面抓取漂亮的毛绒娃娃,叶行滨的女儿净干一些男孩子爱玩的东西。

看着女儿佩戴好防护器械,双手抓住石壁上突出的抓点,手脚配合。动作迅速地攀上了离地面一米高的地方。

“呦,这个小姑娘真行啊!以前玩过?”

“没、没有。孩子平时很少出来,才小学二年级。”

正说着,女儿已经爬上三米多高的距离,旁边有三个男孩子,其中两个明显比女儿的年龄大,可是还停留在一米多的高度。叶行滨看着女儿娇小的身躯却爬到那么高的位置,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刚才射击游戏也是如此。每个孩子只能开五枪,因为后面排队的人很多,所以枪数有限定。好不容易轮到女儿了,叶行滨站在旁边看女儿举起枪杆子。当父亲的苦笑,那敢抢的重量看起来比女儿都重。女儿煞有介事地闭着一只眼,盯着瞄准镜,叶行滨倒是挺开心。至于能不能射准他不报期望。

“嘭!”第一枪。

“十环!”电子音迅速反应。

两秒过后,又是一枪。同样十环。枪声响到最后,全部十环。叶行滨麻木了,他都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放下枪,把位置让给了后面的孩子的。

“爸,你干嘛呢?愣在那!”女儿碰了碰叶行滨。

“啊?没什么。”他看到老板从队伍中穿过。

“给,奖励你女儿的棉花糖。小姑娘厉害啊!“

“啊,过奖了!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甭客气,有时间带孩子来玩!”

女儿高兴地舔着一朵大棉花,边走边吃。

攀岩结束之后,叶行滨没等出成绩就拉着女儿赶快消失在人群中。成绩还用看么?爬得又高又快。

“爸爸,我还没领奖呢,干嘛走这么快啊?”

“没什么,我们不是还有好多地方没去么?你看对面的肯德基在搞活动,我们不得大吃一顿么?”

“对啊!我好饿啊!”

孩子毕竟是孩子,思想单纯。叶行滨看着女儿一蹦三跳地朝着肯德基快乐地奔跑,真希望她永远这么阳光,这么幸福。

排队的人好多,女儿站在队伍里个子好渺小。叶行滨本要替女儿排队,却得到了女儿的命令。

“爸爸听话,坐在位置上等我。”

哎,这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啊?叶行滨看着女儿随着队伍往前移动,总算到了前台。突然后面有个大人要挤过来插队。叶行滨火了,想上前阻止。

“你!我说你呢,往后站!不懂得排队啊,这么大个人了,没素质!”

叶行滨惊呆了,整个肯德基里都静了下来!女儿声音大得像拿了扩音喇叭,周围的人都把目光聚集到那个人身上。那个大人估计想钻个地缝躲起来。

“小朋友,你想要点什么?”

“今天有什么活动么?”

“儿童欢乐桶,饮料买一送一。”

“好,我就要这个了,不过我没钱。爸爸,能来付钱么?”

叶行滨起身。原来爸爸的作用就是这个。

肯德基里的大人们又被这个孩子逗乐了。现场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看着女儿大口撕咬着那块儿油汪汪的大鸡腿,叶行滨有些担忧。

“丫头,爸问你个事。”

“说吧!”女儿正在与一根玉米棒较劲。头也不抬地回答。

“你以后有什么理想么?”

女儿抬头看了看叶行滨:“你是问我有什么梦想么?”

“嗯,算是吧。”

女儿拿起一块儿形状有点像手枪的鸡腿,举到叶行滨的面前:“爸,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叶行滨接过鸡腿,吃了起来。

女儿放下啃完的玉米棒,喝了一口可乐,并没有急着咽下去,而是像漱口一样咕噜了两下,然后咽下去。

“这个问题我上幼儿园的时候阿姨就问过。”

“你怎么说的?”

“其他孩子都说了些有的没的,科学家啦,工程师啦,老师啦什么的。阿姨们乐得屁颠屁颠的。”

“不许这么说话,你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

“学校的男孩子都这么说话。”

“不许学这些,女孩子要有女孩子样。”

“爸,你不是问我以后的梦想么?你看你刚才吃的鸡腿多像手枪啊!我回答的是‘以后想像爸爸一样当一名警察,专抓坏蛋’。”

叶行滨的心咯噔一下。他的思维立刻跳转到前两天的命案上。虽然,那是一起自杀事件,但是背后却隐藏着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他不想让女儿成为刑警,可是种种迹象表明女儿身上遗传了叶行滨身上所有的特征。安静的时候连声音都都听不到,动起来的时候身手矫健。看似不声不响,其实是在想很多问题。

叶行滨年少的时候玩弹弓,是所有孩子当中射击最准的。有一次和同龄孩子恶作剧,他们打赌谁要是用弹弓射中空中的风筝,谁就是大王。有个老大爷正在广场上放风筝,而孩子手里只有一把弹弓。大家轮流发射,却没有一个人射中的。轮到叶行滨了,风筝在空中漂移不定,孩子们也没把赌注压在年龄最小的叶行滨身上。谁知他只是瞄准了两三秒,大家就看到空中的风筝摇摆着身体往下坠,那名大爷发现了孩子们的恶作剧,生气地冲了过来。大家死命地逃,叶行滨是罪魁祸首,但跑起来脚下生风,那些孩子被甩在了老后面。

吃了好多的油炸食品,叶行滨觉得腻了。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不想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叶队长,儿童节快乐!”杰弗里在电话里逗叶行滨开心。

“你也快乐啊!”

“周围这么热闹,一定是陪女儿出来玩呢!”

“就在旁边呢。”

“明天有空聊聊怎么样?地点你定?”

“好,我明天联系你?”叶行滨挂了电话,他快速地瞅了女儿一眼。老婆,快点回来吧,快点回来陪女儿。叶行滨不停地祈祷着……

(5)

I can’t help feeling

We could had it all…

我再次接到采访项文斌的工作是在5月7号,杂志上又出现空窗了,这回的版面需要更多的内容来填补。虽然项文斌答应了给我们的杂志写专栏,但是那只是一个口头承认,所以期待度并不高。此次联系上项文斌要比上一回顺利得多。见面地点定在在他的住处。以前听小道消息,说是项文斌是单身,没有固定工作,而且还自己租房。由此推断,他应该住在一个条件比较差的出租屋内。谁知到了见面地点,那里的环境与我的结论大相近庭。

这是间豪华的大单间,虽然如此,但面积也有一百八十平米。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玄关很长,进门后左右两边的墙壁上挂着四五张巨大的名人黑白照。我是理工科出身,唯一能认出来的就只有一张海明威的照片。这里的灯光不太亮,照在暗黄色的墙板上。许多人喜欢贴壁纸,但项文斌把木地板贴在了墙面上,材质与地面一致,给人一种融为一体的感觉。

项文斌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产生什么情绪变化。当我走过玄关之后,随即看到的便是没有太多隔断的房间。床和能称之为客厅的中间位置用一个吧台隔开,酒架上插着几瓶看似没有喝过的红酒。大厅和厨房有一面短的,类似地中海风格的拱门。抽油烟机看起来很高档,具体是什么牌子我说不上来。正对着我的是很长的一扇落地门,可以看见阳台上晾着天蓝色的床单。

项文斌朝我招招手,示意我来阳台。

这哪里是阳台啊,简直就是个休闲的小天台。这里有阳伞,有沙发,那沙发的面积可以当床睡了。项文斌一副慵懒的样子,穿着质地柔软的家居服,在我无法理解的五月骄阳下他侧卧在沙发上,头上是巨大的遮阳伞。他好像心情不错,面带轻松微笑,正翻着一本大画册。上面全部都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名画。

我在那站了半天,项文斌像是没看见我一样。我的仇富心理开始作怪,但也突然被自己产生的这种心理吓了一跳。

“我有那么好看么?”

什么?这人自恋得欠揍!

“项先生,我们可以开始采访了么?”

“我说过了,不要叫我项先生,否则你就可以走人了。”

“那小酒,我们可以开始采访了么?”

“采什么访啊,就坐下来聊聊天,说说话。”项文斌扯了扯身上的毛绒披肩。这么热的天居然披着这种东西,简直不可理喻。

我坐在他对面。掏出备好的录音笔。项文斌看了看,撇撇嘴:“开始吧,这回想问我什么?”

“你最近有什么写作计划?”

“打算旅行,然后写点旅行游记或随笔。”

“计划什么时候开始旅行呢?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还没想好,想去哪去哪吧。就是有一点比较麻烦,因为每回出去都要带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因为机子有点老了,所以很沉重。一直说买台新的,但是用时间长了产生了感情。”

“作为作家,不就是随时都会想要写么?”

“我宁愿当一个作者,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商业化利益了。所以游记什么的想写就写。这才轻松自在。”

“据我所知,现在游记或者随笔并不一定好出版,可能因为过于文学化而遭遇冷门。”

“那他们就愿看不看呗。”

突然有种不知道自己来干嘛的愤怒情绪,采访这种人简直浪费时间。他根本不配合,还摆出一副松垮的姿态。

“小记者?看你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这还用说么?

“问你个事情,你可以不用回答,当然我还是想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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